皇上倒也聽勸，扔下了手裡的一小塊瓜皮。
易總管麻利的倒茶，沒聽見皇上說再如何處置常家婦孺，心裡偷偷松了一口氣。
許是老了的關系，這幾年他越發心軟了，也越來越看不得流血死人。
常統領為了個女人叛主，這是絕對不能原諒的，那小妾被皇上遷怒，一並送去黃泉路，也無可厚非。
但常夫人卻太無辜。
好好的女子，一紙賜婚進了常家，結果夫君的心都在一個小妾身上，常年冷落她和嫡子，母子倆活的像隱形人一樣。
這次常統領的死，她許是也猜到原因了，這才急著回祖地，保全家族。
如此聰慧堅強的女子，誰聽了，都想幫一把。
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聽到了易總管的心聲，喝了半杯茶，才說道，“罷了，這事就此揭過。倒是常家自此安分度日才好。”
易總管趕緊說道，“皇上寬宏，仁心仁德饒恕常家婦孺。常夫人也是明理女子，必定感恩戴德，教導子女讀書奮進，為天武效力。”
皇上顯見很喜歡這話，眼角眉梢柔和很多。
但隨著他拿起手邊另一份名單，眼神又變得冷酷之極……
許是前晚下了雨，新都的太陽好似都沒有先前那麽酷烈了。
憋悶在家裡的閑人們，也難得出門走走，看看外邊的熱鬧。
白雲間對面有家茶樓，上下二層，有大堂有包廂，裝點很是雅致舒坦，也是文人墨客們喜歡聚集之地。
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裡能吃到白雲間新鮮出爐的點心。
畢竟距離如此之近，嗅到甜香就喊了小夥計去買一盤子，保管端到面前的時候，還冒著熱氣呢。
別說文人怎麽能嘴饞，文人也是人啊，綿軟的小點心，香濃的奶茶，冰涼的果汁，誰不愛啊！
這會兒，有幾個中年文人湊一起閑話兒，品評自己從家裡帶來的古畫，口渴之時，就吩咐書童到對面去買幾杯碧玉瓜汁兒。
結果，他們渴的嗓子冒煙，才把滿頭大汗的小書童盼回來。
小書童的主人很生氣，呵斥道，“怎麽才回來?這麽點兒小事都做不好！”
書童委屈，趕緊賠罪，說明原委。
“老爺，不是小人偷懶，實在是對面白雲間的人太多了。鋪子裡的掌櫃夥計都忙飛了！小人是好不容易才擠到前邊，買了幾杯果汁兒。”
眾人聽得好奇，都是趴在窗前探看。
果然，白雲間門前人來人往，確實熱鬧之極。
有人就問道，“這是什麽日子，怎麽白雲間生意這麽好?”
“不知道啊，也不是什麽節日啊。”旁人應道。
最後，還是小書童跑出去找人問清楚，然後給一眾老爺們解惑。
“聽說是蔡太傅過壽辰，明日要擺酒慶賀呢。今日這些客人都是來定點心盒子和生辰蛋糕的！”
“哎呀，蔡太傅壽辰?可不是嘛！看我這腦子，居然忘了這樣大事！”一個人驚訝嚷道，“當年大考時候，蔡太傅可是我的座師呢。”
“還有我，還有我！”另一人也是趕緊接口，“咱們倆是同一屆大考。”
“走，咱們也去定點心盒子！還要再準備一些別的賀禮！”
“一起，一起！”
幾人說著話就趕緊喝了果汁兒，然後拿著自己的古畫，付了茶錢就匆忙走掉了。
這樣的情形，幾乎是在城裡處處的茶樓飯館，或者是書畫鋪子發生。
賑濟署院子裡，李老二正一邊看書，一邊喝著涼茶。
鄭禾進來添茶，忍不住問道，“伯爺，聽說白雲間和百花園的生意都極好，門庭若市啊。
您要不要去看看?”“不必了，都是多年的生意了，掌櫃盡責，幾乎不會出錯。”
李老二放下書，難得笑道，“安排下去，等這個月的利潤銀子結算了，照舊拿去買糧食。今年肯定要缺糧，多囤積一些，心裡才有底。”
“伯爺放心，早就安排下去了。”鄭禾問道，“方才大少夫人派人來問，蔡太傅的壽宴，您要不要登門祝賀?需要準備什麽壽禮?”
李老二想了想就道，“你親自回去說一聲，讓大少夫人不用惦記，我自會安排。另外，再告訴老曹一聲，留兩盆君子蘭，明日你替我送到蔡家，就說我身體不適，改日再登門拜訪。”
“是，伯爺。”鄭禾心裡默念一遍，自覺沒有什麽遺漏就趕緊去忙了。
第二日，蔡家的壽宴很是熱鬧。
將近七十歲的蔡太傅，一頭銀發，白眉入鬢，面色紅潤，瞧著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幾分老人的樣子，反倒仙風道骨，讓人見之忍不住心生尊敬。
他老人家特意換了一套棗紅綢緞的壽字紋長袍，笑眯眯接受了子孫們的跪禮拜壽，之後又同眾人寒暄。
正是熱鬧的時候，皇上派人來送壽禮。
這人不是易總管，更不是馮公公，居然是盧綜盧世子。
這可是出乎眾人意料，也讓蔡家人歡喜之極。
要知道，盧綜可是三公主未來的夫婿，皇上的半子。
皇上派他跑這一趟，就是對蔡太傅的敬重。
蔡家和眾賓客都是跪倒謝恩，然後蔡家人請盧綜坐了首席。
很快，酒菜端了上來，眾人紛紛敬酒道賀，哄得蔡太傅笑聲不斷。
盧綜自然也敬了酒，不一會兒受不了眾人的吵鬧，就借口去更衣，離開了位置。
因為來客很多，整個前院擺了足足二十桌兒。
若不是事先搭建了遮掩棚子，怕是來客不等吃飽，就曬成肉干了。
盧綜猶豫了一下，就想去找熟人說說話。
結果，繞了一圈兒，被客人們攔著閑話兒半晌，卻怎麽也沒見到李老二和溫先生。
這兩位雖然同蔡家沒有太深的交情，但這樣的喜事，總免不得錦上添花，登門道賀，喝個喜酒。
但這兩人都沒來……
他立刻喊了長隨，仔細吩咐了幾句。
長隨剛剛離開，又有兩個客人迎過來。
“世子爺，下官什麽時候有幸喝您的喜酒啊?”
“是啊，世子爺的大喜之日，怕是不遠了吧?”
盧綜笑得溫和，應道，“多謝關心，但這要看皇上的旨意。今年北征是最關鍵的一年，又天旱減產，實在是讓皇上費心。
“作為臣子，不能為皇上分憂，已經是愧疚之極，實在是不願給皇上再添麻煩。若是可以，我倒是想明年春暖花開時候再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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