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星期過去,藺成聿閒著時間又到底了，公司開始陸陸續續有事情找他。

自上次國外業務開拓以來，錢是越賺越多,工作也一樣不少，藺成聿先前是標準工作狂,但現在因為姜宵，他發現自己完全靜不下心做事情了。

他翻了幾頁文件,越看越煩躁,想把事情通通推掉，先把薑宵找回來再說。

反正也是自己公司，其餘合夥人意見再多也管不了他。藺成聿在工作場合上說一不二,沒人敢有意見，倒是身邊林秘書在聽到他要求時候一臉驚訝,有些欲言又止。

“藺總, ”她開口，“這些行程都很重要,我覺得您還是……”

藺成聿抬頭看她一眼，那眼神讓她下意識就閉嘴了。

“擺正你自己位置,按我說做，”藺成聿道，“你只是個秘書。”

這位林秘書工作能力還可以，在公司也待久了，處理他工作和出差時候部分生活上事情。偶爾有些自視甚高，但藺成聿也懶得管這些她。

他倒沒想到，這次林秘書停了一下,竟然敢這樣說話。

“陪在您身邊這麼久了,我直說了,您也不必這樣感情用事，”她道，語氣聽起來委婉，但表達意思也很明顯，“這人也丟不了，過段時間不就回來了嗎？但公司機會，若是錯過了，以後就不一定有機會了。”

藺成聿這幾年忙，身邊有好幾個秘書，負責不同工作，她跟著大概有五年，但也是這一兩年才做到這個位置。

藺成聿平時不管她，對外人也十分冷淡，因為工作交集多，和她反而顯得話多一些。

林秘書對比起來，自以為自己在這人心裡有多不一樣。她是董秘，下面人對她都客客氣氣，倒叫她漸漸膨脹起來。

她不清楚藺成聿和姜宵過去，看到是他一次次為工作拋下對方。

姜宵看起來也沒什麼意見樣子，好幾次她按照藺成聿意思打電話回去，對方也語氣溫和，從來不生氣，也從來沒有意見。

這樣不平等，給她一種錯覺，以為那隻是一個被包養固定情人。姜宵長相還是可以，性格也好，廚藝也不錯，確實很符合她想像那個角色。

藺成聿向來沒打算把自己私人生活內容給她看，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自然也不會和她解釋這些。

所以站在她角度上來說，何必為了一個耍脾氣情人丟下公司呢？

林秘書認為自己在建言獻策，她十分特殊，不是普通員工，應該為一時情緒上頭上司指明方向，等藺成聿回過味來就會知道自己說是對了。

再說了，藺總不是一直也不怎麼在乎姜宵嗎？

她甚至覺得，被養在家裡逆來順受情人，地位怎麼也比不上在公司舉重若輕自己，總裁秘書這個職位不是誰都做得了。

然後她發現，藺成聿用一種稱得上是奇異目光看著她，好像在看傻逼，然後轉過頭，在鍵盤上敲了幾下。

“從今天開始，你不用在我身邊做了，”藺成聿道，語氣冷冷淡淡，沒有一絲起伏，“我剛剛給人事部門發了郵件，會把你調去新30340崗位。聽著，你沒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更不准提姜宵一個字，你不配這麼提他。”

調走她之後，公司裡能勝任這個崗位真不少。

老實說，藺成聿連她全名也想不起來，叫慣了林秘書，也沒必要多了解其他。

自我意識過剩了吧。

之所以沒立刻開除，是藺成聿想起一件事來。

他記得出差前姜宵有一次給自己打了很多個電話，可能有什麼事。他彼時在簽約室，不適合回復過去，叫林秘書打回去和姜宵說一聲自己在忙。

就她這個態度，不知道那時候和姜宵說了什麼亂七八糟話，叫對方生氣，可能就是眼前這狀況□□。

等把薑宵找回來，他會把這件事一一搞清楚，所以先留著人，到時候也好查。

如果真惹了姜宵不高興，不是開除這麼簡單，他會讓人事在行業內做負面通報，多是方法收拾她，然後再和姜宵好好解釋，請他原諒。

他和姜宵在一起這麼久了，對方還是頭一回這么生氣。

藺成聿幾句話把林秘書弄出去之後，他從公司離開，心裡仍然很不平靜。

到現在這個地步了，就算感情再遲鈍，他也知道問題不止林秘書。她不過一個排不上號小角色而已，但確實暴露了實際存在矛盾。

藺成聿不想把自己私人生活暴露給閒雜人等知道，但連這麼個人都敢這樣看待姜宵，足見他疏忽。

他這時候才覺得自己對姜宵關心真很不夠。

特別是最近這幾年，一直以工作忙作為藉口，慢待了他，姜宵也不會抱怨什麼，他就自然而然覺得沒問題了。

藺成聿知道自己是喜歡姜宵，否則也不會在一起這麼久。

他們兩個表面上沒名沒分，但論實際確實是生活了很多年夫妻。他心裡認定另一半也只能是姜宵。可這感激喜愛依賴等多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叫他自己也看不清了。

另一半得到實在太輕易，他完全沒學會珍惜。

更何況因為之前經歷影響，藺成聿一直覺得感情在自己生活裡不重要，至少不是最重要，這虛無縹緲玩意靠不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失。

但姜宵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改變了他。

這個人在時候沒感覺，一離開杳無音信時候，他焦躁什麼事情都做不好了。

他管不了什麼了，只想快點把薑宵找回來。

唯一線索，還是要落在姜宵那些最近表現十分奇怪朋友那裡。

藺成聿知道和姜宵關係最好朋友之一叫宋合，一開始廠子也有他合夥，廠子掙錢最多時候這個人拿錢退出去了，後來又去倒騰金融，現在在一家投資機構做高級經理，勉強算和藺成聿同一個行業。

之前給他打了很多電話，全被搪塞過去，後來直接就不接了。

他已經算是姜宵那群朋友裡面最好找到一個，姜宵好多朋友都三四十歲左右了，身份也大多不是那種朝九晚五上班族，很多還搬離了柳江，電話一掛，人都找不到。

宋合公司離得不遠，藺成聿自己找過去時候，數次被人避著不見，這回他特意找了朋友關係，藉著別人關係和生意上藉口，這才在辦公室裡見到人。

宋合三十九歲，人長得胖胖，一向笑瞇瞇很和氣，像個彌勒佛，對姜宵像大哥一樣。

有姜宵在時候和藺成聿關係還可以，前幾年甚至還在生意上合作過，但今天見面，卻像見了仇人一樣。

藺成聿不由分說，反手把辦公室門關上了。

他今天一定要把話問個清楚。

“宋大哥，麻煩您，還是把薑宵行踪告訴我吧，我找了他很久了，”藺成聿語氣誠懇，“他是不是去哪裡散心了？我和他有些誤會，想當面和他解釋。之前是我做不好，我會好好道歉。”

他鎖了門之後，辦公室裡一共四個人，藺成聿、宋合、帶藺成聿來朋友還有赶巧來送藥宋合老婆，兩兩對峙，氣氛很不好。

藺成聿和姜宵關係，在場人都知道。這兩人雖然說是同性情侶，但也是好多年關係了，經歷過許多，比一般夫妻還要豐富。

一向好說話宋合一見到他臉色鐵青，完全不聽他說什麼也根本不想見他。

“你給我滾，馬上滾，”他指著門口，“你不配和我提小姜。”

藺成聿來之前也預料到了他會態度不好，宋合這段時間就沒有好時候，可也不能一直吵下去。

“我是真心想和姜宵道歉，”他給宋合鞠了個躬，“請您告訴我吧，我不放心他一個人這麼久在外面。”

他已經在竭力維持冷靜，實際上，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宋合形容自己有多慌。

以前出差和姜宵分開，他心裡知道那個人就等在家裡，一回家就看得到，但這次不一樣，他不確定姜宵會不會回來了。

他一直都不回消息，好像不在意自己了，好像……想和自己分開了。

藺成聿不想和姜宵分手。他不知道別情侶鬧分手是什麼情況，姜宵從來沒鬧過，就這一次，已經足夠讓他後怕了。

但他態度再好，宋合也根本沒有軟化跡象，說著說著，不知道被他那句話突然刺激到，拿起桌子上煙灰缸就往他身上扔。

他手勁不小，玻璃質地煙灰缸猛飛出去打在藺成聿額頭上，很快就顯出青黑一塊來，尖角在他頭頂上劃了一塊，藺成聿伸手一摸，他看到手指上有血跡。

“我叫你滾蛋！聽到沒有！”宋合整個人簡直是在咆哮，“你不准提姜宵！你一輩子都別想再見到他！王八蛋！養不熟白眼狼！你永遠配不上他！你特麼，就是姜宵人生里最大錯誤！”

他後面吼話都聽不清了，像是髒話，太激動了。

他老婆伸手幫他順著氣，手抖著給他找速效救心丸。

藺成聿也認識她，這兩夫妻一向是性格非常好，但這回連她都不說話了。

藺成聿伸手摀著額頭傷口，他看向對方，心裡有些奇怪。

宋合和妻子除了表現出對他抗拒，還在此刻掉眼淚。

一對歷經波折中年夫妻，早到了有淚不輕彈時候，但今天淚水卻像是止不住一樣，一邊罵他一邊哭。

帶他來朋友也不明白怎麼會鬧成這樣，嚇了一大跳。

兩口子吵架事情，總是勸和不勸分，他出來打圓場，說：“總要讓兩個人見見面嘛，凡事都能溝通，我們……”

藺成聿聽見宋合冷笑了一聲，把眼淚擦掉，道：“你讓他和鬼溝通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