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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變 - 第135章字體大小: A+
     
    愛恨難分

      “王爺有令,搜查!”

      “搜查?這位兄弟,搜查什麼啊?”雖然來人頂盔貫甲提刀掛劍兇神惡煞,鄭掌櫃還是笑容滿面地迎上去,不忘回頭招呼,“小田啊,快點沏茶來!”

      “免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碧玉軒的鄭掌櫃在益州城裏也算是有臉面的人,衙門裏的差役哪個不認識他,又怎麼好意思再擺出一副要吃人的嘴臉來?

      “咳——鄭老闆,兄弟們也是奉景王爺令,各家都得搜索一番,才好回去複命啊。”

      “是是,既然是王爺有令,兄弟們隨便搜。不過,這到底是要搜什麼,能不能露點口風?這架式,可怪嚇人的。”

      “唔——”滑進袖子裏的涼硬小塊仿佛有催笑功能,硬梆梆的臉馬上有了笑意,“唉,大清早的弄出這樁子事來,早飯還沒吃哩!說是景王府裏進了賊,偷了什麼御賜的寶貝,今天一早天還沒亮呢,就把城門封了,挨家挨戶的搜查,可把兄弟們累死了!”

      鄭掌櫃面露驚訝之色:“怎麼?景王府那麼多侍衛,還讓賊進去了?”

      “可不是。”忙活了半夜的差役有點幸災樂禍,“景王府侍衛不知有多少,平日裏一個個趾高氣揚,好像本事比天大,還不是把御賜的寶貝都丟了?還是在王爺納寵的大喜日子,聽說王爺一怒之下還斬了一個呢!”

      鄭掌櫃咋舌:“我的天……那賊究竟長什麼樣子?益州城這麼大,挨家挨戶的搜也不是辦法啊!”

      他這一說,差役倒是兩眼發亮:“王府給了畫像,當真是天人般的美人兒……”聲音壓得極低,“有人說,其實不是進了賊,是跑了一個王爺的男寵。”

      鄭掌櫃極其配合地也露出驚訝之色:“王爺的……跑了?”

      差役點頭:“可別亂講啊。聽說侍侯的小丫頭被打昏了,還有兩個侍衛被人捆了個四蹄倒攢,可是連人都沒見著,氣得王爺當場就拔劍砍了一個。咳,不能再說了,得趕緊去別家搜了,這城門不能總關著,要出亂子的。無論如何趕在今天一定得搜完全城。鄭掌櫃,謝謝你的茶啦!”

      “哪裡哪裡,兄弟走好啊……”鄭掌櫃把人送出去,回頭看看一直站在牆角裏的田七,“那位爺,把人帶到哪裡去了?妥當麼?”他現在畢竟已經脫離了“風”,並不想這種普通人的生活被打破,只希望那位爺把人藏好了,別給搜出來。

      田七笑了笑:“放心,爺藏的地方,元文景想都想不到。倒是我們要的東西,鄭老闆不知備好沒有?等他們搜完城,我也該動手了。”

      酒窖的空氣潮濕微冷,從通風口進來的一點光線只能勉強照出這裏的概貌——幾十個高大的酒缸排列在地面上,缸外纏著粗麻包片,還有些剩下的麻包和竹筐之類雜物堆在角落裏,已經落了一層灰。

      “天亮了?”亂七八糟的雜物堆後面傳來微微沙啞的低語,柳子丹睜開眼睛,望著開始發亮的通風口。從那裏隱隱能聽到人聲,已經高高低低響了一夜了。元文景的納寵之喜徹底被掃了個一乾二淨,只是任誰也沒想到,原以為已經趁亂逃出王府的人,其實就躲在正院旁邊的酒窖裏。

      “嗯,天亮了。餓不餓?”李越低頭看著他,“光線會不會太刺眼?”

      柳子丹微微一僵:“你怎麼知道我的眼睛——”他到剛才還都覺得如在夢中。從知道他的消息起就坐立不安地等待著,無數種想法激烈地在心中碰撞,他要咬疼了嘴唇才能不在元文景面前失態。可是就在昨晚,在李越翻進窗戶抱住他的時候,李丹消失了,一切逆反的念頭都消失了,而柳子丹復活了。他還記得自己是用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氣回抱住那個熟悉的人,甚至現在他的雙臂還能記得那人骨骼的形狀。可是怎麼進了酒窖他反而記不清了,倒是記得一場無夢的甜睡。雖然是躺在麻包片上,身下是坑坑窪窪的泥地,可是有那人溫暖的氣息包圍著,頸下是那人結實的手臂,他居然睡得無憂無慮,遠遠勝過錦床繡榻的輾轉難眠。可是此時,李越一句話,又把屬於李丹的那一部分勾了起來。原來,發生過的事情始終都是發生過,永遠也不會有一雙手能夠把它抹去。

      “我遇見了暮雨。他告訴我的。我才知道你原來還活著。”李越迅速回答,流利無比。這幾天從上霄趕來的路上他就已經反復設想過一切可能觸及“李丹”那一部分生活的話題,並且預備好了答案。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罷,他不能讓柳子丹再被戳上一刀。

      “要不是遇上暮雨,我真以為你已經……”李越覺得這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可是說到一半聲音已經變了,無論他如何堅持,最後一個字始終無法出口。死,這個前世經常掛在嘴邊上的字,現在卻像個硬塊死死哽在他喉嚨裏。坐在西定那座墳墓前的感覺又一次襲上身來,李越不由自主地收緊雙臂,把柳子丹死死箍在懷裏,臉緊緊貼著他的,感覺著生命的溫度。

      臉頰上潮濕溫熱的感覺讓柳子丹幾乎吃了一驚。從沒見過李越流淚,在柳子丹心目中,這個男人永遠是自信且堅強的,手裏掌握著自己和別人的命運,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會退縮不會示弱。原來他也會流淚,會為自己的死流淚?

      “子丹?”李越覺得自己聽見一聲輕輕的嗤笑,很不符合當前的情況。柳子丹是在冷笑?或者,是在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不過,他,也有這種資格。

      “子丹,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什麼事?”柳子丹在昏暗的光線中苦澀地笑。果然,做久了李丹,原本那個柳子丹,也已經不單純了。或者,或者柳子丹也從未單純過。生在皇家,目睹了太多的勾心鬥角,爭權奪利,被自己的兄長和父親親手送到另一個男人身下忍辱偷生,他怎麼會再單純?還記得他最初發現李越真正身份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抓住了這人的把柄,卻沒想到他已經完全不是原本的風定塵。一刀刀的劃過,柔軟的心傷痕累累,然後慢慢結成堅硬的傷疤。是李越把他的硬殼慢慢剝離,讓他浸潤在甜蜜溫暖之中,重新柔軟細膩。可是,也是李越,在他心上劃了最深的一刀,讓他不能自主地疑神疑鬼。縱然在此時,縱然臉上沾染的是李越的淚水,他的心仍然有一部分在冷靜地懷疑。

      “其實,清平也沒有死,他已經來中元找過我——”李越決定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坦白一切。他和柳子丹之間,是他隱瞞了太多東西,一廂情願地想找到可以兩全其美的方法。現在看來,這想法簡直是可笑,紙裏終於是包不住火的,當火燒出來的時候,柳子丹出走了,然後,他幾乎失去了他。現在,老天仁慈地把柳子丹又還回了他身邊,那麼,他不想再隱瞞什麼。儘管他是在盡力避免提到“李丹”的生活,但這畢竟是不可回避的事實,他不認為以柳子丹的脾氣,會真的離開景王府就忘記在這裏的一切。那麼,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安心,告訴他,自己身邊,除了他已經不再有其他人。

      柳子丹用雙唇堵住了李越下面的話。仿佛有另一個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冷眼看著自己與李越的深吻,然後譏諷地笑。原來還是有人阻攔在他們中間。不錯,比起自己,或者衛清平會更適合李越。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衛清平時,他剛剛從風定塵床上下來,肌膚上滿布著各種或紅或紫的痕跡,修長結實的大腿上還在慢慢往下流淌紅紅白白的液體,可是那人的眼睛仍然清冷穩定,就像李越一樣,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把命運握在自己手中。他,和李越,真的很像呢,都如同寶劍一般,放在鞘裏的時候看不出什麼,可是一旦出鞘,便是鋒芒畢露。而他自己,就像他的姓氏一樣,隨風飄飛,不知道會落到什麼地方。李越是真的愛衛清平吧?即使因為他失去了一切,仍然能再次接受他。若果如此,他,會讓開。

      “子丹……”李越稍稍把柳子丹推開一點,喘一口氣,“我還沒說完——”

      柳子丹再次貼過去。他現在不想聽,如果註定他與李越無緣,那麼,至少在此刻,他是他的。

      “子丹——”李越抓住柳子丹靈活的手,“現在,這個地方?我們還不安全。”

      柳子丹手指微微有些顫抖,終於收攏來抓住李越的手指:“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他要一次完全的愛,如果要離開,他也不想帶著元文景的痕跡離開。他要記住李越,不只用心靈,也用身體。

      “別著急。”李越握緊柳子丹發抖的手,不由自主地記起那天在上霄景王府裏看到的場面,換了是他,也不會想在這裏再多呆一分鐘,“等他們搜過一遍城找不到人,警戒就會放鬆些,我們就能出去了。”

      柳子丹幾乎想尖叫:“還要等多久?”他怕這樣下去,他的心和身體都會炸開來,碎成齏粉。

      李越抱住他,安撫地輕輕吻他的頭髮:“別急,益州城不小,總得搜上一天,明天早上,最晚那個時候,我們就能離開。”

      “那,我們去哪裡?”

      “去,東平。”李越坦白,“北驍已經跟東平開戰了。王皙陽特地跑到中元來向我求援,我已經答應,把你救出來就去東平幫他。”

      “東平啊……”柳子丹放鬆自己倚到李越懷裏。是啊,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人要幫,如果不是為了自己,他可能早就去東平了吧。

      李越小心翼翼地低頭看他:“只是幫他這一次。”

      柳子丹輕輕笑笑,閉上眼睛:“我餓了。”

      元文景眼裏眨著血絲,砸碎了手邊所有的茶壺茶杯,碎片濺了他那些手下滿頭滿臉:“蠢才!一群蠢才!益州城才多大,連個人都搜不出來!”

      底下終於有人憋不住,低聲道:“殿下,公子失蹤的時間不短,或者,或者在我們封鎖城門之前,他已經出城了……”若是這樣,就算把益州城翻過來,該找不到還是找不到。

      “再搜!”元文景終於忍耐不住了,“這次我帶人去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他覺得李丹不可能那麼快。益州城門在亥時關閉,而李丹失蹤的時間推算起來大概在戌時二刻左右,沒有馬匹,憑李丹的體力,不可能在閉門前出城。不過,益州城四通八達,每日來往出入的車馬人物數不勝數,就算他是封地的王,也不可能一直關著城門不讓人出入。如果今天午時還找不到,城門就必須打開,到時候人就更難捉到了。

      景王府大門前是一條東西向的長街,因為有王府在這條街上,不允許小商小販在路邊擺攤,因此早晨是十分安靜。元文景率領著一群侍衛出了大門,剛剛走出十數丈,突然聽到街道兩頭同時傳來雜亂奔騰的蹄聲,抬頭一看,登時變了面色,只見前面並排十幾頭牛像發了瘋一般,正對著王府的馬隊沖過來。

      “王爺,快退!”侍衛剛剛喊了一聲,就聽到背後也是瘋狂的牛嘶之聲,連忙改口,“王爺快上牆!”已經離開大門有十數丈遠,再想退回去已經來不及,只有趕緊上牆,才能躲開這群不知為什麼發了瘋的牛。王府的牆雖然高,但以元文景的身手,踩著馬背跳上去並不難。

      元文景反應也算快,踩著馬鞍就想上牆。可是牛群雖然還沒沖到眼前,這種氣勢已經將眾人的馬都驚得人立長嘶起來。元文景差點沒被甩下來,哪裡還能上得了牆。侍衛眼看不好,唰地拔出刀來,將元文景護在中間。只不過是片刻之間,牛群已經沖了過來,撲鼻一股焦臭味,原來牛尾上都潑了油點了火,難怪牛跟發了瘋似的往前沖。雖然只不過二十余頭牛,卻是都紅了眼,縱然前面是刀山火海,估計也阻攔不住它們。幾個侍衛首當其衝,只來得及揮刀劈了幾下,就被牛蹄踩倒在地。

      為首的侍衛見勢不妙,連忙把元文景扯到中間,將眾人的馬頂在了前面。牛角紮入馬腹,鮮血四濺,牛吼馬嘶,震耳欲聾。王府裏的人聽到外面的混亂,全部趕了過來,有幾個腦子靈活點的,轉回身去提水,想把牛尾上的火澆滅。一時之間王府中亂做一團,凡是能動彈的,全擠到了大門前那點地方。

      籽兒本來是在主院裏罰跪。李丹失蹤,她這個貼身侍侯的人自然逃不了干係,若不是已經先砍了個侍衛泄了點火,元文景說不定早把她也砍了。不過現在府裏亂成這樣,籽兒終於也扶著牆搖搖晃晃地出來想看看是怎麼回事。就是偶然的眼角餘光那麼一瞥,她覺得自己看見了一個極熟悉的背影,在回廊拐角一晃就沒了。那背影,怎麼看怎麼像是她已經失蹤的公子。腿已經跪得不會動了,但籽兒還是拖著身體挪過去。後門平常有四個侍衛看管,現在當然已經空無一人。門上的鎖被撬開了扔在一邊,兩扇門半開半閉,哪還有什麼人影……

      “什麼!”元文景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驚得給他敷藥的侍女連忙收回手躲到一邊。

      地上跪的人心驚膽戰:“回,回王爺,有兩人闖出西城門了。不過,不過這兩人一馬雙騎,前面的人蒙面,後面那個披著斗篷,小人沒看清面目。”

      元文景牙咬得咯咯作響:“你們都是吃白飯的嗎?兩個人也攔不住!”聽見一馬雙騎,他已經快氣炸肺了。就知道他一個人逃不出去,果然有同夥,或者,是姦夫?

      報信人磕頭如搗蒜:“來人用三條奔牛開道,小人們實在攔不住。”

      不提牛還好,一提起牛來,元文景更是惱火。早上他在幾十條瘋牛夾攻之下,幸好是侍衛們機靈,他才不致被牛角戳傷,但被自己的馬踏了幾下卻是免不了的,此時臉上手上腿上都有傷,雖不致命,卻是丟臉。此時又聽一個牛字,登時火冒三丈:“來人,本王親自帶人去追,不信追不上他!傳弓箭手,若追不上,就——全部射死!”

      侍衛們正要去傳弓箭手,只聽廳外靴聲一直響進來,羅大將軍面色肅然,快步走了進來。元文景自幼離開母親,是跟著這個舅父長大的,此時雖然滿腹火氣,見了他也只能生生按捺下去,道:“舅父怎麼過來了?”

      自從李丹獻了那訓練軍隊的法子,羅大將軍就整日呆在軍營,除了為元文景張羅娶妻納妾之事外,簡直連家都不回,就是昨日元文景納妾,他也是呆到新娘進門就走了。這時候突然過來,自然是有事,因此元文景有此一問。一面問,一面示意侍衛們全部退出去。

      羅嚴開門見山:“景兒,為何突然封鎖四城城門?”益州城居於益州中央,是南北必經之地,來往客商貨物數不勝數,因此封鎖城門非同小可,羅嚴雖然是已經回了軍營,聽到消息又趕了回來。

      元文景臉色紫漲,終於道:“是李丹逃走了。”

      羅嚴微微有些詫異:“李丹?”

      元文景在舅父面前倒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恨恨道:“跟著人逃了,剛剛出了西城門,我正待去追!”

      羅嚴皺了皺眉,道:“讓侍衛去追。我剛才在外面,碰到送消息來的人,說是你父皇突然中風,元文浩和元文鵬每日在宮中侍疾,只是封鎖了消息不准外傳。你看這事要如何處置?”

      元文景怔了一怔,終於覺得還是此事更為重要,他手雖在書案邊捏得發白,卻還是硬生生坐了下來:“這消息,這消息的確麼?”中風之症,可輕可重,但無論輕重,此時呆在上霄的元文鵬和元文浩都較佔便宜。若是重症,這二人近在京城,一旦元豐駕崩,無論繼位奪嫡,都是近水樓臺;若是輕症,這二人日夜侍疾,也是孝子表率,在元豐心中無疑是大大親近。元文景因為自幼便離開京城在封地生活,這父子親情上終究是差了一些,也不知該如何討好父親。他身邊雖有謀士,但陰謀之計應有盡有,這天倫之情該如何加厚,這些人卻只提得出送什麼奇珍異寶。只在得了李丹之後,才給他出了這般那般的主意。此時李丹突然逃走,他便又沒了主意。而且此事既然是對外封鎖了消息,他若是去京城,無疑是表示宮中有眼線,可若是不去,萬一是元文鵬和元文浩意圖奪位,等到塵埃落定,那便什麼也晚了。

      羅嚴在這方面也沒什麼天賦,同樣的拿不出好主意:“消息的確,我看,你還是去京城看看。我留在益州,若萬一有個什麼,我也好帶兵過去。”

      元文景也覺得還是該去,只是他才從京城回來不久,按說成年皇子,沒有特殊原因是不能擅離封地的,現在要進京,到底用什麼藉口才好?

      羅嚴道:“若不然,用你納妾的藉口?”話才說完,自己又推翻了,“不可。只是側室,並沒有覲見皇上的資格,更不必說才是個鹽商之女……”

      元文景腦中卻靈光一閃,點頭道:“舅父這主意不錯,不如我進京,就說頗喜此女,想立為正室,但限於身份,想請父皇做主,如何?”

      羅嚴猶豫道:“這——她只是鹽商之女,怎有資格立為正妃?萬一皇上當真答應,你豈不是失了身份?”皇子正妃,將來有可能立為皇后,一個商人之女,怎麼能有這種資格,說出去也被人笑話。而且把鹽商之女立為正妃,就少了將來聯姻名門豪族的機會,當初只說納妾,不就是為了留出正妃的位置謀求助力麼?

      元文景笑道:“這也只是藉口而已。以父皇的性情,定然是斥我糊塗,斷然不會答應。若是見不到父皇,自然連這番訓斥也用不著了。”

      羅嚴也覺有理,何況此時事急,也再找不到更合適的藉口,於是便忙忙催下人整理行裝。元文景雖是如此,終究覺咽不下一口惡氣,召來一個侍衛冷冷道:“去給西定王送個信,就說九皇子還沒死。若是他不願跟本王好好合作,就等著他弟弟帶人回去篡他的位吧!”

      與此同時,一行出殯隊伍已經走到東城門。一口薄棺,三兩個送葬人,一打兒紙錢。本來按景王爺的令,就是出殯,也得開棺驗屍,不過守衛們看看那未亡人的打扮,卻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白麻衣,卻紮著黑孝帶,頭髮不梳髻,卻披下來擋住半張臉。後者還好,望門寡,只是晦氣而已;前者卻表示,棺中人死於癆病或瘟病,這個,可是會傳染人的。

      領頭的守衛情不自禁掩住了口鼻。這,這怎麼搜?開棺,誰知道會不會傳染上。可若是不搜,景王爺那脾氣,誰又敢違拗?

      “你們,去開棺。”

      不情願的下屬拿著腰刀離得老遠往棺縫裏插。薄棺,釘得自然也不十分牢靠,刀刃插進去一撬就露出一道縫,跟著一股惡臭撲面而來,險些沒把離得近的人熏倒,誰還敢再將棺蓋掀開?這裏面能藏人?笑話了!於是為首的衛守一揮手:“快走快走!大清早的,晦氣!”

      景王府的手諭就張貼在城門邊上,即使是開棺,跟著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一人趕著拉棺材的驢車,一人扶著臉蠟黃的寡婦,慢慢走出了東門。

      東門外十餘裏是亂墳崗,買不起墳地的苦人,就用薄棺或草席斂了埋在那裏。此地一到晚上鬼火熒熒,野狗和狐狸到處亂竄,誰也不願走近。不過此時,卻有一輛輕便馬車停在那裏。馬車上跳下個人來,將韁繩和馬鞭遞過去:“掌櫃的給兩位準備了乾糧盤纏,都在車上。那位田爺會跟上來與兩位會合。”

      馬車與殯車分道揚鑣,柳子丹在車裏脫下那一身麻衣,又梳攏起頭髮。李越趕著車,回頭看他皺著眉摸自己的臉,笑笑道:“到前面找點水,你再洗洗臉。”那蠟黃的顏色是用槐樹子泡水洗的,又抹了些灰泥,以圖掩住他的傾國之色,看來效果尚可,只是臉上緊巴巴的,難受了些。

      柳子丹不語,倚在車廂上,半晌才低聲道:“這就出城了?”就算,逃出了元文景的手心?

      李越微微一笑:“莫田把他們引到西門去了,再說,他們也想不到你會往東走。”

      柳子丹撩開車簾四下裏看看:“這是往山裏走?”

      李越搖頭:“不往山裏走,只是順著山腳。這一路上都走礦山,那裏人少。”

      益州雖說有鹽鐵之富,但還是近些年的事,從前這裏就是窮山惡水,種不得糧,全仗著地處交通要道,做個商衢之地。後來漸漸曬鹽開礦,此地才富庶起來。元文景的母妃家中是經商大族,眼光也有獨到之處,看准了益州前程遠大,先是推薦自己的兄長去益州做了守將,然後就為兒子討了這處封地。果然十數年間,益州愈加發達,若只論稅收,竟不遜元文浩在京城附近的那處封地。只是富庶日短,若要找什麼名門貴族,卻是休想。元文景三十未婚,亦有此中原因。如今益州城固是軟紅十丈,交通之處也是繁華興旺,但這些礦山鹽灘卻仍只是苦人討生活的地方,人雖不少,卻都聚集在礦坑鹽場之上,這山腳下的路,除了出礦之日有馬隊經過,其他時間竟是人煙稀少,莫說過兩個人,就是九天神仙下凡,估計也沒人注意。自然在這山路上走,行進速度不如官道奔馳,不過李越此時以柳子丹的安全為第一,其他的也就顧不得那麼周全了。

      柳子丹在車廂裏坐了一會,看這一路上都沒有什麼人走動,於是挪出車廂,坐到李越身邊。李越對趕馬車還不是十分在行,車走得有點歪歪扭扭,見柳子丹出來,生怕車子一顛把他摔下去,趕緊往裏趕人:“快回車裏坐著,這路太顛。”

      柳子丹不語,不動,半晌才緩緩道:“衛清平還在上霄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開口先提衛清平,剛說完便不禁在心中自嘲。

      李越聽他提起衛清平,心裏便是一沉,眼前猛然又浮現出清平臨去時沉如死水的雙眸。只是他盡力把這念頭壓下去,用輕鬆的語氣道:“我忘記告訴你,來益州之前,我已經讓他先走了。”

      李越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用這個“先”字。他的意思,是想告訴柳子丹,在來益州找他之前,就已經遣走了衛清平。可是聽在柳子丹耳朵裏,卻完全變了個意思。他還記得李越說他們這是去東平,那麼這個“先”字,等於是說衛清平已經先去了東平。小小一個字,意思一岔,便是謬以千里。

      柳子丹只覺一顆心不知要沉到哪裡去。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不是已經準備要離開了麼?為什麼聽到這句話,還是會如此淒涼?罷了。李越能來益州,好歹也是他對自己的一片心。既然當初寧為玉碎,現在又何必苟為瓦全?生在這世上一十八年,甜的苦的也嘗盡了,除了早逝的母妃,就連父親也不曾像李越這般給他溫暖。算算,在他懷裏也享了將近一年的福,比之早先的質子生涯,這一年已經是偷來的日子了,不該再不滿足。路既是自己選的,就不要後悔。

      可憐柳子丹在這裏滿心悽惶,李越卻以為自己已經解釋完了。他當然不會以為柳子丹立刻就會為此喜笑顏開,可也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想到完全相反的地方去,更想不到他逐走了衛清平,現在又要保不住柳子丹。山路顛簸,李越生怕柳子丹坐不穩翻下去,一手提韁,一手伸過去攬住他的腰。柳子丹靠在他身上,頭依著他肩,茫茫然看著前方好象走不完的山路,終於閉上眼睛,手在衣袖裏輕輕捏住了一樣東西。

      天色漸漸黑盡,李越找個平坦些的空地停了馬車,放馬兒自去吃草,自己點了火,拿出鄭掌櫃準備的乾糧肉脯,在火上烘熱。旁邊就有條小溪,水流雖細卻乾淨。柳子丹自己去水邊洗淨了臉,忽然道:“我想沐浴。”

      李越一怔。這裏倒是沒有什麼人,何況天色已黑透。只是水還涼著,沐浴就太冷了。不過他勸阻的話還沒出口,柳子丹已經解開衣裳步入水中去了。

      水果然還涼得很。柳子丹一下水,就不禁打了個哆嗦。他咬著牙,不單是身上,乾脆連頭髮也散開來洗了一遍。李越伸手試了試水溫,趕緊回頭去車上找出一小壺酒來,站在岸邊上等著。

      水並不深,只到膝彎。天色雖已黑盡,火堆卻發著溫暖的光,照著柳子丹玉雕般的身體,流水樣的長髮,鍍上一層淡淡的暖黃,活色生香。李越靜靜看著,手心把那銀酒壺焐得溫熱。柳子丹絞起頭髮,回頭微微一笑,伸開雙臂:“抱我。”

      李越用乾衣裳把他包起來,抱到火堆旁邊,倒出一點酒給他。柳子丹一飲而盡,遞過杯子:“還要。”這是燒酒,李越本是預備受點輕傷的時候拿來當酒精消毒的,所以味道實在算不上好,入口辣得眼淚都能出來。柳子丹眼裏浮上一層水氣,朦朧氤氳,當真是眼波流動。李越覺得不太對勁,給他少少倒了一點,道:“這酒太沖,別——”一語未了,柳子丹把酒倒進口中,突然湊了上來,微涼的雙唇壓到李越唇上,一口辛辣的味道直沖了進來,帶進從喉到心的一道火,隨即燒遍全身。

      柳子丹像只小野獸一般撲倒了李越,直接上手去扯他的衣裳。要說他那點力氣,李越用一隻手就能制住,但他莫名地心虛,一恍神之間,柳子丹已經壓在他身上,扯開了他的腰帶,唇舌帶著牙齒落下來,連撕帶咬。李越倒吸了口涼氣,有些難以招架。他稍微欠起點身子想摟住柳子丹:“子丹——”

      柳子丹用一排發狠的咬痕把他的話堵了回去:“不許說話!”

      李越苦笑,認命地倒回去。是了,這是在算帳了。不過,也是自己活該。招惹了柳子丹,又去招惹衛清平,現在被咬上幾口算什麼?就算是柳子丹想翻身做主人,他難道就好意思反抗?反正現在四下裏沒人,子丹愛做什麼,就讓他做什麼好了。

      洩憤般的撕咬漸漸轉為唇舌的挑撥,柳子丹跨在李越身上,包著他的衣裳已經扔到一邊去了,濕漉漉的長髮披在肩上,黑白分明。發梢上的水珠滴落下來,順著胸膛流下去,一直流到圓潤的肚臍,消失了。李越的目光跟著水珠往下滑,在水珠消失的地方盤旋片刻,再往下滑。那裏已經精神起來了,鮮潤的顏色,在火光下擺出躍躍欲試的姿態。柳子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眉目如畫,而眼眸中火焰飛騰。李越移一下身子,在草地上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索性把雙手枕到腦後,仰頭也看著他。四目相對,柳子丹眸光如火,熾熱逼人,而李越眼光溫柔如水,分分明明地在說著“隨你”。

      目光交匯,柳子丹在對面那雙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影子,小小的一個,被包含在很深的地方。良久,他閉上眼,輕輕笑了:“你的手。”

      李越有點茫然地把手遞給他,心想他是不是要再咬一口什麼的。可是柳子丹只是含住他的手指,溫軟的舌頭靈活地動著,牙齒偶爾會調皮地咬一下,卻不疼。李越心裏酥了一下,那小舌頭仿佛有電一樣,每觸一下都有癢癢的感覺,直鑽到心裏去。直到柳子丹把他的手指放開,那種癢癢的感覺好像還在指尖上縈繞不去。李越有點遲鈍地看著柳子丹把他的手拉到身後,手指已經進去了,他才反應過來,猛地抬起身體抱住柳子丹:“子丹?”

      柳子丹僕倒在他肩上,嘴唇輕輕蹭著李越的耳垂:“我冷,快點……”

      李越把那具柔韌的身體輕輕托起來,柳子丹雙手緊緊摟著他肩頭,把他的臉往自己胸前壓。李越在他胸前輕輕啃咬,幾乎每一個動作,都能感覺到那含著自己的地方緊隨著收縮,滾熱濕潤,像要把什麼都吞噬進去,在裏面絞碎、融化。

      火堆是在慢慢黯淡熄滅下去,火堆旁的人卻在燃燒。柳子丹喘息著,前所未有地熱情,熱情得好像他才是主宰的那個人,反而是李越怕傷著他,不得不扣住他的腰稍稍限制他的動作。不過任由他再分心,熱度仍然是一寸寸地積累上去。柳子丹先到達了頂峰,他猛低頭咬在李越肩頭上,堵住了將要出口的叫聲。李越因為這刺痛清醒了一點,想到那溪水冰涼,他想抽身出來,可是柳子丹似乎覺察了他的意圖,竟然用盡全力抱住了他,牙齒鬆開,舌尖帶著火在傷口上打了個轉——李越射了。

      柳子丹從李越身上滾下來,伸手去摸放在一邊的水囊。李越調整著呼吸,伸手想去拉他:“地上涼——”

      柳子丹踢了他一腳:“別動!”有氣無力,可是口氣不容置疑。他背對著李越,摸起了水囊,又拉過自己的衣裳,亂七八糟地往身上穿。李越躺著,伸手撩起他散開的頭髮,方便他穿衣。手指劃過光潔的脊背,滑過一塊粗糙不平的皮膚,微微頓了頓,然後滑向其他的地方。柳子丹在他的手指觸到時僵了僵,然後迅速穿上衣裳,仰頭從水囊裏喝了一口水,回過身來壓到李越身上,嘴唇再次貼了上來。

      李越咽了半口就突然推開了身上的人。水裏有種味道,跟他曾經嘗到過的一種味道有些相似,雖然空氣裏彌漫著欲望的氣味,他還是辨了出來。對於他曾經嘗過的藥品,第二次,他就能分辨出來。

      柳子丹被他推得滾到一邊,但隨即坐起來,吐掉了剩下的半口水。李越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子丹,你——”藥性發揮得很快,這一句話的工夫,他的眼睛已經有些睜不開了。好在入喉的少,還不至於像對衛清平那一次一樣立刻昏睡過去,可是身體已經發軟。

      柳子丹默默整理好衣襟,再抬起頭來,眼睛已經清明冷淡:“這藥對身體無礙,頂多睡半個時辰。”

      李越極力保持神智清明:“為什麼?”

      柳子丹的睫毛突然濕了,嘴角痛苦地翹一翹:“沒什麼,只是我要走了。”

      李越咬破了舌尖,終於能半撐起身體:“為什麼?”為什麼要走?

      柳子丹笑得淒涼:“沒什麼,你去東平吧,好好的過日子,我知道你過得開心就好了。”

      李越簡直不知在他說什麼:“你走了,我怎麼開心?子丹,你究竟為什麼?還是,不肯原諒我?”眼皮沉重無比,李越再次咬了自己一口,“我已經放棄了清平,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柳子丹怔了怔,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

      一聲馬嘶打斷了他的話,夜風裏帶來一股腥氣,本來安分吃草的馬突然狂躁起來,亂踢著想掙開韁繩。李越臉色一變:“有野獸!快把火堆點上!”

      柳子丹急忙去摸索火摺子,可是火堆已經涼透,哪裡能馬上再點起來,而馬匹掙扎得更厲害。柳子丹一回頭,只見林間已經出現一雙綠熒熒的眼睛,龐大的身影慢慢從樹影下出來—— 一頭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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