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雙給她掖好被子,輕聲道:“每次都這樣嗎?”
思凡在承國騙徐四自己月事不調是真,也不是每次都疼成今日這樣子,可現下她沒力氣和吳雙解釋太多,隻發出嗚咽似的鼻音表示肯定。
“分散一下注意力會好很多。”
吳雙似是給思凡支招兒,又好像是在跟自己說話,縮在床角的思凡沒答話,雙眼虛虛眯成一線,吳雙的身影在這一線光影裡明暗閃爍。
吳雙掀起被子一角,仿佛想坐回去,掀到一半卻又停下了動作,裹緊身上的披風,拖了把凳子坐在床頭。
“還是身體不好,我被我祖父打著長大,練功沒有一日停歇,倒是不用遭這疼。”
思凡下意識想要反駁,女子家體寒成吳雙這樣子,盛夏裡手腳也像冰,逞強也不是這麽個逞強法。
許是吳雙真的沒有什麽話題可講了,她胳膊支著矮桌托腮,以吳寒瓦為缺口,向思凡傾倒起了她的記憶。
“其實祖父在一開始,並不願意父親娶閆氏女,姨母與還是太子時的殿下青梅竹馬,那時他們年紀雖小,可看得出先帝有賜婚的意願,祖父擔心,若是吳家與閆家扯上關系,會陷入不必要的權謀之爭。”
思凡閉著眼,可她覺得吳雙知道自己醒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吳雙是極為相似的,雖然出身天差地別,可在這盤根節錯的權力之網下,她們都只不過是一個節點,不知道誰是獵手,也不清楚自己會不會淪為獵物。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一切都按照祖父預料的那樣發生,父親執意娶了母親,姨母成了太子妃,現在又是皇后。”
她隱去後半句話沒說,思凡清楚她沒說出口的預兆是什麽。
墜落朝堂洶湧的權力漩渦,不得善終。
思凡睡得並不安穩,神智是混沌的,五感卻一片清明,吳雙身上那件黑色的披風在眼前許久未曾挪動,窗外隱約還能聽到林香玉跟幾個丫鬟玩鬧。
她翻了個身,背上出了薄汗,黏黏地與裡衣貼在一起,很不舒服。
從小在喬三娘院子裡長大的情形本已淡忘許多,這時卻仿佛清晰了起來,喬三娘教她使劍,教她施毒,教她話術,教她察言觀色,溜門撬鎖一類的勾當也學。
她最擅長的還是弓箭,剛開始是射掉院外梨樹上最大的那顆梨,拾起來拔出箭,帶出一些鮮香混著泥土氣息的汁水,在衣服上擦一擦便抱著啃,梨樹旁邊的院牆有個狗洞,她會躲在那洞裡,細致地將果肉吃得一乾二淨,再去井邊洗乾淨手和臉,慢悠悠地回院子。
後來這種不為人知的享受被喬三娘禁止了,於是承接她箭矢的東西就從梨被迫換成了兔子。
然後是狗,再之後是從山裡走失的鹿,接著是狼,直到人。
那是個在街邊乞討的流浪兒,幾天沒要到飯,奄奄一息地貼著牆根,甚至沒力氣掀一掀眼皮。
“他。”喬三娘抓著背簍,裡面有幾尾還鮮活的鯉魚,忽而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
思凡順著她的眼神望過去,又見喬三娘收回目光,落在思凡的箭筒上,思凡下意識攥緊了弓,沒有動作。
“你總要經歷的。”喬三娘看她的眼神很柔和,十分耐心,“你會創下許多了不起的成就,在這之前,一些訓練必不可少。”
思凡手臂上先前被狼撕咬的傷隱隱作痛,夢裡她看見自己架好弓,一支羽箭呼嘯著破空而出,她再定睛去瞧,那流浪兒卻是吳雙的面容。
思凡一個激靈被夢境驚醒,吳雙不知在她面前坐了多久,思凡醒得突然,吳雙望著她的眼神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那眼神同吳雙醉酒時一瞬間的清醒有相似之處,還有許多別的東西,思凡懶得探究,枕巾上有片水痕,吳雙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替她拭去額上的汗。
“我夢見你死了。”
吳雙啞然,片刻後假嗔著作勢要打思凡:“我給你吃給你穿,你就不盼著我點好?”
思凡不太自然地扯起笑,鬢角的碎發濕噠噠地貼在臉上。
“只是夢。”
快開學了,存稿數比我頭髮還少(點煙
頭疼
第19章
“將軍,宮中差人傳話,午後陛下傳您一同議政。”
思凡的聲音隔著門簾,悶悶地透過來,吳雙正對著銅鏡束發,聞言加快了手上動作,應了一聲算是答覆。
銅鏡是集市上買來的便宜貨,鏡背後雕刻的女子宜喜宜嗔、裙袂飄揚,吳雙無意識地摩挲著花紋,直至思凡進門才放下。
“眼看著是要開春了,這幾日天氣暖和。”吳雙望著窗沿低語,思凡極有眼色地支起窗戶,風乍一湧過來,多少還帶著些寒。
“我同陛下議政時,你替我去看看姨母。”
“是。”思凡順一下眼,“一個時辰後我再去尋將軍。”
午後,將軍府的車馬駛向皇宮,剛過了元宵,街上還正熱鬧,雪化了不少,與塵土混在一起,髒亂斑駁,幾個衙役正招呼著鏟雪,遠遠望見龍淵將軍的車馬過來,動作極是利落地掃除了殘雪。
思凡在勤政殿外,目送著吳雙消失在緊掩的門扉處,方才前往皇后宮中。
思凡碰得巧,剛到殿上,正趕上皇后午睡起身。
年節時吳雙置辦了不少東西,思凡一一呈給皇后,皇后卻顯得興致缺缺,隻一應叫宮人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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