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適時道:“姑娘,我家中長輩在娘娘宮裡當差,能否勞煩姑娘,帶我去宮裡下人下榻處尋一尋?”
那丫頭俯身道:“娘娘正午睡,勞姑娘等等,我去問了宣墨姑姑來。”
宣墨是光華宮的掌事姑姑,思凡聽秀青講了的,說這老太婆狠毒強悍,拖丫鬟去挨棍子毫不留情,比浣衣局的婆子還可惡。
思凡足足等了兩炷香,在風裡凍得手腳都要僵了,那宣墨才姍姍來遲。
“家中哪位長輩?叫什麽名字?”
宣墨年逾半百,一頭灰發卻梳得精致利落,一絲不苟,一隻成色上佳的金簪穩穩地插丨進發髻,慵懶傲慢的聲音也同金簪上的光澤般不近人情。
“回姑姑話,是我早年進宮當差的姑母,至於名字……我姑母大字不識一個,又是鄉下女子,本就沒什麽雅名,平日在家,小輩們都念著長輩身份,不敢直呼其名,是以到了宮中,我也不知道姑姑現在是何名號。”
“但是,只要姑姑許我見一見娘娘宮裡的下人們,我定能認出來的,絕不給姑姑添麻煩。”
思凡誠懇地行了個禮,宣墨刀尖一般銳利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片刻,終究還是松了口:“如意,帶她去看看。”
方才與思凡搭話的丫頭欠了身,示意思凡隨她前去。
光華宮裡,下人住宿的地方,自然與娘娘的寢宮相去甚遠,走過最後一個拐角,便是一扇掉漆的紅木門,那叫如意的丫鬟伸手欲推,思凡利落地抬手,狠力劈在她頸後,那丫鬟叫聲還沒湧出,便被思凡捂了嘴放倒在地上。
丫鬟陷入昏迷,思凡將她拖進牆角,換上了她的衣裳。
午後時分,人是最容易困倦的,院子裡的下人們大都倚著門或台階打瞌睡,根本無人注意到門外的響動。
從此處到徐婕妤寢宮,一路無人經過,秀青也早已返回浣衣局,思凡順著石凳,翻身爬上了屋頂,宮殿的布局,她進門便已了然,沒費什麽力氣便找到了徐婕妤寢殿的位置。
思凡矮身貼在房梁上,輕手輕腳地掀開了兩片瓦片,一束陽光順著空洞直直射丨入殿中,入目是一塊紅色絨線包邊的地毯。
她又掀開幾片瓦,妝台、床榻、幃帳,透過紅紗製的帳子,隱隱約約能望見徐婕妤白皙的側臉。
第13章
“思姐姐,怎麽樣?見著你姑母了嗎?”
思凡脫下手腕上一隻鐲子,塞到秀青手裡道:“我去得不巧,姑母告假回老家辦事去了,今夜才能回來。秀青下次還要勞煩你再帶我去一趟了。”
秀青先是一愣,很快便笑嘻嘻地將鐲子收下,答應道:“不妨事,南六宮的衣裳一直都是我送的,下次再帶你去就是了。”
思凡道了謝,估摸著時間,吳雙該從皇后宮中出來了,便向宮馬車停靠處走去。
時間掐得正好,思凡剛在馬車上坐定,這邊吳雙便一撩布簾,長腿一跨坐了進來。
思凡熟練地取出一壺熱乎乎的黃酒,吳雙低頭去倒酒,目光忽而被什麽吸引了去,盯了半晌才道:“你的鞋濕了。”
思凡身子一滯,順著她眼神去看自己的鞋尖,浣衣局的後院,地上的水能淌成條河,便是她再小心,總也要沾上些。
她笑著,將自己的腳藏到裙擺後,解釋道:“方才為你溫酒時,灑出來了一些,不妨事。”
吳雙沒再多言,二人一路無話。
快到將軍府時,思凡打破了馬車內沉默的空氣。
“將軍,朝中……是否有一位姓徐的丞相。”
“是,怎麽了?”
“也沒什麽。”吳雙眼中的探尋隱藏得很好,思凡也便裝著看不到。
“今日在宮門處等將軍,在馬車裡坐得太久,有些腿酸,我便下來走走,不料遇見一位在宮裡當差的同鄉。”
“我們許久未見,本有許多話要說,誰想剛說了幾句,她便言誤了差事要走,聽她講是在徐婕妤處當差,還言婕妤娘娘宮裡差事不好當,稍有差錯便要挨板子。這提起徐婕妤,也便說了幾嘴她父親。”
吳雙靜靜聽著,思凡語畢,過了許久後她才回道:“你既問了,我便跟你說些軼事。”
“徐遠國其人,也是寒門出身,科舉得了狀元,官運亨通,又有個女兒深得聖心,不過十年功夫便做到了丞相。不過呢,聽說他極好女色,府上常年養著好幾個女子,弄得滿朝文武啊,倒沒有幾個敢把女兒嫁給他兒子的。”
喬三娘既然選了徐婕妤這條線,多半是要搭上徐遠國的,就算是荒淫了些,只要有真才實乾,喬三娘一樣青睞。
可思凡自己便是從“六姝”一案中逃出來的,若是,這些女人有什麽問題的話,“好色”怕也只是個幌子。
按下心中的疑惑,思凡本打算轉移話題,卻不料吳雙又拋出一條消息:“一年前,商夏與余國的關系十分緊張,你可知為何?”
思凡全身的骨頭都僵了,元女的屍首再次出現在她腦海中,她靜了半晌待情緒平複下來,才道:“怎麽?”
“大約五年前,余國向承國求取宗室女為太子妃,承國送去了個十四歲的女孩。”
“後來余國皇室去山上行宮避暑,商夏的一支軍隊不知怎的,在山上誤殺了那太子妃。”
“而那軍隊,恰是掛在徐丞相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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