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麽也沒問,他只是用請求的語氣,對葉緋說:
“小夥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葉緋愣了一下:
“您說。”
“我想拜托你照顧顏顏。”
老人原本就不挺拔的脊背看著更加佝僂了,他垂下眼,看著輪椅上早已僵硬的妻子,用和以往一般無二的和氣語氣,緩緩道:
“我也是個懦弱的老家夥,沒什麽用,遭人嫌棄,還拖人家的後腿。人活著總得有個盼頭,現在繡華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堅持下去,唯一就是覺得對不起顏顏。
“小夥子,你是個好人,也聰明,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幫我照顧好顏顏,至少,至少……”
老人已經算是在交代後事了,他沒有說完後半句話。
聽著他的請求,葉緋沉默片刻。
他知道現在說這種話可能有點過分,但是他還是拒絕道:
“抱歉啊,我可能沒能力保護任何人。”
旁邊的任花顏看看葉緋,又看看爺爺,搖搖頭。
雖然她眼裡還噙著淚,但她有在努力做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沒關系爺爺,我能照顧好我自己,你不用擔心。我長大了,我會努力活著,會努力變強的。”
任花顏猜到了爺爺即將要去做的事。
她沒有哭鬧,沒有挽留,而是努力笑著,告訴他自己一個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爺孫倆對視片刻,最終,以一個輕松了然的笑容為終結。
任花顏最後擁抱了一下爺爺,然後擦乾眼淚,站起來和他告別。
留下來的四人什麽話都沒說,只是默默注視著駝背單薄的老人解開了愛人的發繩,將她散亂的頭髮重新梳理整齊,又細心地把她的披肩搭好,最後,他走到輪椅後,熟練地握上後把,推著她慢慢行向遠處。
他推著輪椅,步伐緩慢卻堅定。路上,輪椅被石子顛簸一下,椅上老人也微微歪倒了身體。只是這次,她沒再出聲指責,也不會再嫌棄他不小心不中用。
可老人還是低聲跟她道了歉,他扶正了妻子的身體,繼續向前。
周遭草木葳蕤,陽光灑在綠葉間,一派蓬勃生機。
他路過他愛人用生命換來的綠茵,走向了遠處破敗的廢墟。
當兩位老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樓內後,任花顏終歸還是沒忍住,伸手抱住了葉緋的腰。
葉緋安撫似的一下一下摸著她的後腦,後來,周邊傳來劉山的死亡通報,葉緋能感覺到懷裡的小姑娘很明顯地顫了一下。
雖然已經被開導過無數次了,但是每次遇到這種畫面,葉緋還是不自覺去想,他為什麽沒能救下所有人。
果然,防止自責的方法只有當個壞人。
如果一開始就沒想去救,那麽怎樣的結局,都與他無關。
葉緋垂下眸子,掩去其中神色。
一切都結束了。
任花顏在短暫的悲傷後很快整理好情緒,松開了葉緋。
葉緋看向了醫院的大門,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鑰匙。
這是他從徐淼那裡找來的,這把鑰匙,是逃離醫院的唯一辦法。
醫院大門像是整個貼在水泥牆上,它和周邊環境格格不入,門中央掛著一把巨大的鎖。
葉緋將手裡銀色鑰匙插入鎖眼,旋轉三圈。
在一聲鎖扣開合的輕響後,葉緋取下門鎖丟到一邊,手搭上大門的門環。
今天陽光很好,雖然還是早晨,但陽光已經足夠熱烈,就像他們第一次來到這裡時那樣。
葉緋站在水泥牆下的陰影裡只要拉開面前的大門,他們就能結束遊戲,逃離醫院,像守則裡說的,擁抱嶄新的明天。
葉緋手上用力,緩緩拉開了門。
厚重門板隨著開合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但隨著門緩緩打開,另一邊迎接他們的並不是陽光。
陰影依舊落在葉緋身上。
門那邊,是一道被砌死的紅磚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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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7,診療室。
年輕的醫生站在診療室外,聽著屋外的人交談:
“舟海第四醫院的火災案有進展了嗎?啊,真頭疼啊,這次接回來的小家夥完全不交流,聽說是自閉症患者對嗎?”
“是,完全不願意說話,不過目前情況來看,他的能力跟升維有關。”
“所以這火災到底是什麽情況啊,我聽說跟一個叫徐淼的孩子有關?”
“嗯,我看看啊……對,徐淼是那孩子的同房病友,聽當日輪休的護士說,前幾天徐淼偷了保安的鑰匙試圖逃出院,結果被發現了。院長親自帶人搜查病房,徐淼為了不被發現,把鑰匙吞進了肚子裡……哦,這是查監控發現的。後來醫生說他病情嚴重,要帶他進行治療,小孩接受不了,從樓上跳下去了。”
“這麽大的事,醫院人沒報警啊?膽子真大。”
“啊,這醫院這麽黑,估計不想挨查吧。所以準備對外謊稱小孩跑了,自己毀屍滅跡,聽說是把屍體燒掉了。”
“燒掉?所以起火了?”
“不是,那個護士說,院長燒屍體的時候被一個病人撞見了,喏,就是咱們剛接收的那位。他的異能是升維嘛,他又喜歡畫畫,回去之後可能畫了幅關於火的畫?然後就莫名其妙著火了。當然,我們也沒有證據啦,但這是最接近事實真相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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