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是酸溜溜的,所幸羅家楠一點辨別的心思都沒有。
“行, 那我掛了啊。”
扣上電話,羅家楠支著皮帶跟路邊愣神,短短幾分鍾,思緒已經從地球到月球打了個來回,沉思過後又給後勤老賈把電話打了過去。陳飛的車是私車公用,保險麽麽的該是局裡給上的,修理廠也是定點,具體去哪個老賈應該有譜。既然趙平生說車在修理廠,那就去看一眼,看完心裡踏實。
打手機,老賈沒接。羅家楠估計是對方煩自己——他不止一次去人家那砸過辦公桌。這會體現出搞好各部門關系的重要性了,畢竟給後勤打電話一般沒急茬,還淨是添堵的。
打座機,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聽筒裡傳來老賈同志那慢慢悠悠四平八穩的腔調:“哪位?”
“賈處,我,羅家楠。”他也是用人朝前,這會兒語氣格外的好,“那個,跟您打聽個事兒。”
“說。”
“我車蹭了,您看咱局定點的維修廠在哪啊?我去噴個漆。”
若非以前開的都是局裡的車,出了毛病後勤管修,他不至於連個定點修理廠在哪都不知道。還不能提陳飛,雖然羅家楠也不想懷疑對方,但已知最近和卞家起過衝突的人就只有陳飛了。主要肇事車輛跟陳飛的是同一款,而從警多年造就的慣性思維讓他不得不去懷疑對方。
“呦,這麽不小心啊?”老賈那邊聽動靜好像挺開心的,“走保險吧,讓保險公司給你弄。”
“保險肯定得走,不過等他們走流程那可忒慢了,我是想著趕緊送過去趕緊噴了,這幾天忙,著急用車。”
羅家楠的語氣是要多著急有多著急,讓人完全聽不出就在半個小時以前,他還是閑的快冒泡的狀態。要說勾心鬥角都勾到局裡同事這了,他特麽也是無比的鬧心。實話實說,他真覺得自己多此一舉,就算陳飛想乾卞家這哥倆也不可能開自己的車——那麽多年刑偵白搞啊?反偵察意識該是比任何人都重才對。
可萬一呢?前幾天明目張膽跑人家樓底下,一拳差點給人眼珠子鑿出來的不特麽也是陳飛麽!
“哦,也對,你們一線的忙,不過小羅同志,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啊,別回頭又進醫院了。”客套完了,電話那邊傳來拉抽屜翻紙的響動,“有三家廠子,你看去哪家?”
“您費個心,把三家的地址都發過來。”
“一會讓大偉給你發。”
“馬上啊,我這就過去。”
電話隨之掛斷,一分鍾沒到,三家修理廠的地址唰唰唰發到了羅家楠的手機上。他稍作判斷,選了離局裡最近的一家,開車直奔那邊。到修理廠一說車牌號,修理工確認說是在他們這,讓羅家楠一直提著的心咕咚就落回了肚子裡。
——對不起啊陳隊,是我多心了。
可他這口氣還沒緩過來呢,又聽修理工說:“下午剛送過來的,撞的還挺厲害,起碼得一個禮拜才能提走。”
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差點給羅家楠眼珠子劈出來,嘴裡登時湧上股子血腥味——“麽麽?剛送過來?你看錯了吧?”
修理工朝他立起接收單,上面明晃晃的寫著送修時間點是十五點四十七分。還沒沉到底兒的心臟忽悠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羅家楠懵了幾秒,趕緊一抬手:“帶我看看去!”
修理工將他帶到維修車間。遠遠瞧見陳飛的那輛白色君越,羅家楠當時就覺著有點拔不動腿了——
左前大燈粉粉碎,保險杠嚴重變形,前車蓋扭曲翹起,擋風玻璃蛛網狀破碎——這絕不是輕微剮蹭事故引起的損傷,非劇烈撞擊無法形成。
—
回局裡的路上,羅家楠的腦子是空白一片。按修理廠的記錄,送車來的是車主本人,也就是陳飛。接待他的修理工不是接車人,不知道送修人的長相,先前接車那個四點下班已經走了。他琢磨了一下要不要找對方確認,可眼下沒人把這件事和陳飛聯系到一起,他要是自作主張進行調查,無非是把陳飛往槍口上送。但分局的人調監控呢,最遲再有三兩個鍾頭,車牌號就會清晰無比的出現在發往所有兄弟單位的協查通告上。
度過最開始的混亂階段,他開始安靜下來分析情況——雖然陳飛有動機,但冤有頭債有主,該死的是卞鈺,就算卞軍這麽多年一直為虎作倀替弟弟控制受害者,那也不該撞死他而是去撞卞鈺才對啊。
羅家楠一路上不停的打陳飛的手機,車都開進市局大院了,那邊還是無人接聽。實在沒轍了,他沉下氣給接手交通肇事案的分局同僚打電話,想探聽一下車牌號有沒有被拍到,以確定整件事都是他腦子秀逗了的胡思亂想。
“哦,那輛白車是從沒有監控的小路裡突然拐出來撞飛的事故車輛,並且沒有停留,我們還在調其逃竄路線上的監控視頻。”
聽完對方的陳述,羅家楠這腦子裡就跟灌了鉛一樣,沉得脖子都支棱不起來了。額頭抵在方向盤上,煩躁的情緒遍布全身,耳邊異樣嗡鳴,滿心的焦躁和擔憂卻無人訴說。
此時此刻,他無比想要來支煙靜靜心。
咚咚。
車窗上傳來的敲擊聲赫然將他炸起,降下車窗,心驚肉跳的對上老賈那張滿是疑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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