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楠舉著沉甸甸的相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更搞不清杜海威的意圖,一臉蒙逼地問:“怎麽了這是?”
“封水泥不單單是為了加固,還為了隔絕空氣防止紙面上的血跡氧化腐爛。”杜海威語氣略急,未見回應更是不自覺的提高音量,“周嵐!聽見沒有!”
“來了來了!哎呦我去!”
周嵐的喊聲和木頭碎裂的聲音同時響起,不用問,肯定是給樓梯的木質台階踩塌了。於是乎拿著噴壺進屋的人換成了祈銘——周嵐腿卡在木頭窟窿裡了,其他人正想方設法往出拽他。
隻一眼,祈銘便明了杜海威的意圖,隔著羅家楠伸過胳膊,將噴壺裡的溶液“噗噗”噴滿紙面。突發狀況讓羅家楠很是一頭霧水,等把相框穩穩放到地板上,趕緊問祈銘。
祈銘說:“水泥封層阻隔了空氣,使得紙面上的血液停止了氧化反應,而血液中富含鐵離子,一旦大量接觸到空氣會迅速氧化,氧化過程中釋放的熱量會導致紙張快速乾燥脆化,增加濕度可減緩這種情況,另外檸檬酸鈉是良好的抗凝血劑,有利於留存證據。”
原來如此,羅家楠心服口服的點了點頭,都是知識,活到老,學到老。
然而即便是做了臨時處理,杜海威對待這張紙也是謹小慎微,親自上手剝離,割開個證物袋當封層貼好,再用祈銘從法醫勘驗箱裡拿來的刀片跟刮金箔似的一點點往下起。這是羅家楠第一次看他乾細活,雖然介意這個人,但看人家手底下那穩重勁兒,不服不行。
“哎呀我現在不得不懷疑這是某種邪惡儀式的現場了,又潑人血又貼血符的。”等杜海威乾活的功夫,羅家楠跟守在旁邊的祈銘念叨。
祈銘聽了眼神微凝,片刻後點了下頭:“是有點像。”
“所以說,封建迷信要不得。”說著話,羅家楠注意到祈銘的表情有些凝重,眼神還微微發直,於是抬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小聲問:“想什麽呢?”
“沒什麽。”
祈銘平靜否認。然而事實是,聽羅家楠提起儀式現場讓他聯想到了自己被綁架時的事情。那個揚言要解剖他的家夥,下刀之前用一種他聽不懂的語言——有可能都不是現在的人類還在使用的—
—像誦經一般吟誦許久,就像是舉行某種儀式的過程中,祭司向神祗的禱告。
那段聲音縈繞在耳邊揮之不去,所以他回國之後去寺院靜修,每日聆聽佛堂裡傳出的虔誠經文,借此洗刷陰暗的記憶。
昨晚聽羅家楠問起微信群的事,他沒直說是自己那個案子,隻說是FBI的一樁懸案,拿來和林冬他們共同探討。不是他不想坦誠,而是在這件事上羅家楠真幫不上什麽忙。羅家楠擅長的是案發現場分析和追尋嫌犯行蹤,以及與各色人等打交道獲取線索,遠在太平洋彼岸的舊案沒有他發揮所長之處。可他知道了能不管麽?不能。但是管又使不上勁兒,徒增煩惱而已。
一天天的夠累了,他不希望羅家楠再為這件事而感到焦慮。就像之前追毒蜂追進了ICU,如果毒蜂不是殺他爸媽的凶手,他相信羅家楠不至於冒著自己被子彈射穿的風險還讓他開槍。不管日後遇到什麽事,他都不願再看到對方為自己以命相搏了。
他知道這份愛有多麽深沉。
—
杜海威堅持給那兩百多斤的相框扛下來,這會真體現出上山容易下山難了,又沒正經路,十幾個人輪番抬,到平地上全都累得呼哧帶喘。前前後後折騰了好幾個鍾頭,早過了午飯點,羅家楠餓的是前胸貼後背。想說踅摸個地方墊吧點吃的,結果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除了山就是山。
不過首要任務是給陳飛打電話匯報情況,山腳下有的是信號。聽完羅家楠的匯報,陳飛那邊安靜了幾秒說:“你先回度假山莊來,女屍案鎖定嫌疑人了,領導的意思是,就在這突審。”
“啊?這麽快!?”羅家楠恍然有種自己上了趟山,凡間世易時移的感覺。
“許傑查案子什麽速度你不知道?”陳飛那邊傳來聲點煙的動靜,趙平生不跟眼前賊著,他又能瀟灑幾天,“死者和山莊工程部經理搞婚外情,不甘心做地下情人,可那男的的媳婦是山莊的股東之一,他害怕事情暴露媳婦跟自己離婚人財兩空,遂起了殺意。”
“這不都審完了麽?”羅家楠也想抽,可沒煙了。
“剛把話套出來,作案經過還沒審。”陳飛有點不耐煩,“甭廢話,趕緊回來。”
“您容我找個地方吃口飯行麽,這山上山下折騰一溜夠,我特麽都餓瓢了。”
搓著胃,羅家楠眉頭緊皺。以前甭管怎麽造胃都沒毛病,被毒蜂捅進過ICU之後一餓就抽抽。要說這補過的是比不了原裝貨,就前幾個月他們設卡圍捕嫌犯,跟車上一待十幾個鍾頭沒吃沒喝,胃疼得直冒虛汗,等把人摁地上他轉頭就噴出口血來。都沒敢告訴祈銘,在醫院裡躺了一禮拜,讓陳飛替他打掩護說出差去了。
“早跟你說在車上備點蘇打餅乾,你可不聽啊。”埋怨歸埋怨,陳飛也是真心疼他,“要不這樣,我讓山莊後廚給你做份海鮮面,熱熱乎乎的,你回來就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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