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慕容徹心底動容，他抬起手替她擋住了臉上的雪花，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她身邊，看著她由衷的笑臉。

雪片紛紛揚揚落在兩人身上，倒像是白了一頭的青絲。

莫清曉睜開眼，看到慕容徹替她擋雪的手，心裡一緊，快速地低下了頭。

慕容徹替她把風帽戴上，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寧城節，梁王也到了，自己小心，如果碰上，殺了他便是，有我替你善後。」

莫清曉見他要走，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可要說話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恨極了這樣退縮軟弱的自己，可又不知道到底怎麼樣去面對。

「皇上……」

慕容徹握住了她伸出披風外的小手，感覺到涼意後用掌心的餘溫暖著她，「不用這麼叫我，你離開了北均，我也再不是主宰你生死的人。」

莫清曉看著簌簌落在他身上的白雪，因著他一身黑衣顯得格外明顯，「對不起……」

「不許說對不起，我不允許的話，沒有人有資格讓你低頭。」慕容徹替她拂去落在她臉頰上化成水的雪花，「知秋在路上了。」

說著，他將袖中的生死契約放入她的袖帶，淡然地開口，「以後他的命和你的系在一處，你活著，他才能活著。」

莫清曉伸手要拿那張契書，慕容徹按住了她的手，「不許拒絕，否則我還是不會放過你。」

莫清曉眸中的錯愕和躲閃一如她的心境，亂成一團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辦，她寧願兩人回到最初，互相猜忌互相折磨。

他們都變了，一切再也回不去……

慕容徹鬆開了手，將她的披風攏緊，隨後轉身要走。

「慕容徹！」

莫清曉忽然覺得眼眶一熱，在漫天飛雪中，好像他這一轉身，真的再也不會見面。

其實，她早就沒那麼討厭他，即使他做了大半年她口中的昏君，即使他有時候霸道、有時候糊塗、有時候不分青紅皂白，可是他始終沒有放棄過她。

去取清絕劍的時候，塌陷的洞穴里是他不顧危險帶她走出；皇陵中太皇太后的陷害，是他帶著她安全離開；莫家的險境，他早有對策；梁王的逼迫，他半點沒有手軟。

裕隆族山寨內，是他放下帝王的尊貴、耐著性子陪她包餃子；棲霞鎮外的古墓，是他帶她克服對水的恐懼；被困在風扶柳手裡，是他趕來……

他說過的那些話好像也愈加清晰。

還有我在，別怕；我不會鬆手；我就在你身後，不走。

一人不服，我就殺一人，十人，我就殺十人，有百人千人，我也會殺光，天下……沒有人可以傷到你。

雪越發大了，莫清曉視線模糊起來，好像眼前的黑色身影已經不見。

他真的走了。

剛要邁步，莫清曉被人拉住。

「曉曉，雪大了，走吧。」

莫清曉這才覺得清醒了，再看四周，早已沒了那道身影，他兌現了諾言，離開了。

容均眸中掩下了一抹失落，唇角卻是上揚著，如往常一般的笑了起來，「沒想到曉曉同阿晉一樣，看到雪就不管不顧了，阿晉被我送回去了，他還鬧著要你回去等著堆雪人呢。」

莫清曉回過頭，擦了擦臉上的雪水，「沒想到今天會遇上這麼大的雪。」

容均先跳上了碼頭，笑了笑，伸出了手，「是啊，西嶽的雪來得向來很晚，今年真是早了很多。」

莫清曉提著裙擺跳了上去，看著他伸出的手，勉強一笑，「我有那麼嬌弱嗎？」

容均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嘆道：「看來這招還是得用在正常女子身上。」

莫清曉白了他一眼，「說誰不正常呢？」

上了馬車，容均將一個已經添了銀霜碳的手爐遞給莫清曉，「暖暖身子。」

莫清曉接過了手爐，問道：「你見到季子淵和華陽公主了？」

容均點點頭，「他們已經回去了。」

莫清曉微蹙起眉頭，華陽公主大概真的看錯了吧？

走了一半，馬車居然停下了，車夫稟報道：「殿下，前面有輛馬車橫在路上，不知道什麼情況！」

莫清曉要掀開車簾去看，容均按住了她，「沒事，我去瞧瞧。」

下了馬車，容均就看見同樣焦急跳下馬車的梁王。

梁王拿起馬鞭就抽上了馬夫，「沒用的東西！」

容均踏著雪走了過去，他是認識梁王的，「原來是梁王大駕光臨。」

梁王正在氣頭上，一扭頭剛要罵沒想到見著了容均，他壓下了怒火，「原來是九皇子殿下，倒是巧的很，剛剛本王去萬花樓逛了逛，誰知道回來的路上碰上這等晦氣的事，你看吧。」

容均繞過了他，這才看見地上灑落的各式花燈和竹藤編的竹籃，一個小女孩正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抱著個老人不肯撒手。

「求求爺了！救救我奶奶！求求……」她不住地磕著頭。

梁王抬腳就踢了上去，「敢擋本王的路，不要命了吧？還用一個死人來找本王的晦氣？！」

容均還沒開口，莫清曉已經裹著披風帶著風帽跳下了馬車，大大的狐毛風帽擋住了她大半的面容。

她故意沉下了氣息，生怕被梁王認出，「等一等！」

容均看到莫清曉出來，眉頭微擰，走過去擋住了莫清曉，「怎麼下來了？」

梁王看到下來個姿色綽約的女人，視線直往這裡來，莫清曉壓低了帽檐，「這個小女孩我見過，我要帶她走。」

滾在地上艱難爬起來的小女孩一看到莫清曉，眼睛就亮了起來，剛剛她的花燈就是賣給了陪著這位漂亮姐姐的大哥哥。

梁王多看了莫清曉一眼，因為被打斷而有些惱怒，卻又摸不準這個女人的身份，「莫非是九皇子妃？」

莫清曉想要搖頭否認，卻又怕多生事端，蹙著眉沒有說話。

容均攬住了莫清曉的肩，親昵地替她繫緊了披風的繩子，「好，本皇子都聽你的，誰讓本皇子非你不娶呢。」

說著容均推了推莫清曉，壓低了聲音，「先回馬車上去，這裡我來處理。」

莫清曉也害怕露餡，要是被梁王知道她這個北均太后已經跑到了西嶽，這莫家的叛國之罪是逃不掉了。

她剛要走，梁王笑著往這裡來了，「原來是未來的九皇子妃啊，真是失禮了。」莫清曉這時候也不好直接抽身而去了，她瞥了眼容均，低聲道：「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