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自上次一陣顛鸞倒鳳之後, 蘇阮已半月有餘未與陸朝宗親近,因為白天那人忙於公務, 即便是晚間相見, 那人也是與她蓋著兩條厚被靠在一處安歇,甚至於連句貼心話都沒有時間講便睡了。
蘇阮覺得, 成婚僅半月, 她與陸朝宗之間,便出現了危機。
小寒, 初寒至,天色卻格外的陰冷。
南陽殿內架起了兩座炭盆, 蘇阮縮在暖閣裡, 腳下放置著一個腳爐, 手裡捧著一個手爐,角落處是燃著檀香的香爐。厚實的氈子被掛了起來,將南陽殿遮的密不透風, 暖如三春。
「王妃,早膳來了。」平梅端著手裡的早膳, 小心翼翼的伸手撩開氈子進到暖閣內,將其置於蘇阮面前。
蘇阮坐在羅漢床上,身上裹著青白色的襖裙,腳上穿著素白的羅襪,踩在腳爐上。一張臉縮在鑲著白毛的立領裡,顯出一截尖白下顎。
她低頭盯著面前平梅端過來的藥粥,臉上顯出一抹嫌棄神色, 「平梅,這個東西還要吃多久啊?」
這藥粥味道有些古怪,雖不至於多難吃,但蘇阮一連吃了半個月,實在是膩味的緊。
「這,止霜姑姑未說。」平梅搖頭道:「王妃,這是攝政王特意讓姚太醫配的藥粥,聽說養氣補血的很,您多食些,也是沒壞處的。」
「不吃了。」一聽平梅提起那陸朝宗,蘇阮就立刻蹙眉道:「那人呢?」
一大早上的就又不見了。
「去御書房了。」平梅瞧見蘇阮面色不好,趕緊道:「王妃,三夫人特差人過來,邀您去嘗嘗她新做的梅花餅。」
「梅花餅?」蘇阮抬眸,看了一眼庭院內盛開著的紅梅,點頭道:「那就去瞧瞧吧。」
「是。」平梅出去讓人準備轎攆,蘇阮用完早膳就去了酒兮娘那處。
酒兮娘住在一三進三出的院落內,庭院裡種著許多梅花樹,正是梅花盛開的時候,蘇阮一進院子,就被那撲面而來的梅花冷香給包裹在了裡面。
梅香清冽,寒風掃過,入鼻微冷,幽幽淡淡的十分好聞。
披著花色斗篷的蘇阮抬腳步入庭院,遠遠就瞧見了酒兮娘從裡頭迎出來。
「可把王妃盼來了。」酒兮娘伸手,牽著蘇阮往裡屋去,「外頭太冷,咱們進屋說話。」
「你這處的梅花真香。」蘇阮跟在酒兮娘身後進了主屋。
「都是梅香,哪裡有什麼稀奇的。」酒兮娘把女婢添置好的手爐遞給蘇阮,蘇阮把那手爐攏進袖內,坐上暖炕。
平梅抱著蘇阮的斗篷退到外屋,有女婢端著杏仁茶過來,還有各式精緻的小點心。
蘇阮垂眸看了一眼那梅花餅,眸色微驚道:「兮娘,你的手藝真好。」
那梅花餅小小巧巧一團透著粉白,裡頭的梅花瓣都清晰可見。不僅味道聞著香,就只看上去都讓人捨不得吃了。
酒兮娘抿唇輕笑道:「俗話說呀,這要抓住男人的心,便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快嘗嘗看是否可口。」
蘇阮伸手,捻了一塊梅花餅入口。梅花餅酥軟,香甜可口,卻又帶著幽淡的冷香,真真是齒頰留香。
輕緩的吐出一口氣,蘇阮覺得自己吃下這一塊梅花餅以後,整個人喘氣時都帶上了幾分香味,就像是吐著冷香味的梅花。
「對了,還有這梅花香餅。」酒兮娘接過女婢手裡的梅花香餅,一手掀開蘇阮手裡的手爐將其焚上,然後復又蓋好。
添了梅花香餅的手爐內有暖香裊裊而出,氣味淡雅。蘇阮原先用的一直是清泉香餅,寡淡無味,根本就比不上梅花香餅這散發著紅塵香豔味的美人。
「來,梅花酒。」酒兮娘拿出自個兒最擅長的梅花酒邀蘇阮品嚐。
梅花酒不醉人,但蘇阮卻覺得自個兒有些醉,因為這梅花酒實在是太好喝了。
「王妃,梅花酒入口冷冽,雖可治熱痛之症,但多食也傷身。」抬手搭住蘇阮還欲斟酒的動作,酒兮娘笑道:「王妃眉間似有愁緒?」
聽到酒兮娘的話,蘇阮秀美的眉頭更蹙緊了幾分,有些猶豫該不該講。
「王妃不說,妾猜猜可好?」酒兮娘不等蘇阮答話,便又道:「可是關於攝政王的事?妾再猜猜,可是王妃與攝政王之間猶如這梅花酒,愈飲愈寡淡?」
「你怎知道?」飲了酒,蘇阮說話便少了幾分顧忌。
酒兮娘輕笑,自斟自飲了一杯梅花酒後道:「妾相信,王妃與攝政王是鶼鰈情深的。只是這人嘛,吃多了同一種東西,難免寡淡,王妃不若試試別的味道。」
「別的味道?」蘇阮面色奇怪的看向酒兮娘,不是跟明白她的意思。
「王妃隨妾來。」酒兮娘起身,帶著蘇阮進到內室。
內室是酒兮娘安寢的地方,蘇阮隨在她的身後,站到一黃花梨木的大衣櫥前頭。
「王妃請看。」酒兮娘伸手打開衣櫥,只見裡頭滿滿噹噹的都是各式衣裙,有些蘇阮甚至連見都沒見過。
「王妃看錯了,看這。」酒兮娘伸手撥開那衣裙,露出衣櫥一側面。
蘇阮探頭看去,只見那衣櫥上面繪製著羞人的圖樣,動作大膽,蘇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瞧見蘇阮這副瞪大雙眸的驚恐模樣,酒兮娘掩唇輕笑道:「王妃怎的吃了酒水,這膽子也這般小?」
蘇阮合上自己微張的小嘴,吶吶的轉頭看向酒兮娘,「這,這是……」
「自然是讓王妃與攝政王重修舊好的東西了。」酒兮娘彎腰,從衣櫥內拿出一紅本遞給蘇阮道:「王妃自個兒拿回去瞧,瞧好了再來尋我。」
「你,你為何……」捧著手裡的紅本,蘇阮就像是捧著一燒燙的火棍子似得,連說話都不利落了。因為她萬萬沒想到,這酒兮娘看似溫婉柔和,一副端莊模樣,衣櫥內竟然會藏著這種東西。
「自然是有事相求王妃了。」酒兮娘也不避諱,直接就說出了自個兒的目的,「王妃若是用的滿意,妾再說何事。」
蘇阮抿唇,把那紅本重新還給酒兮娘道:「兮娘若是想以物換物,現下可直說無妨。」
聽到蘇阮的話,酒兮娘的面色有一瞬怔愣,良久後才露出一抹苦笑道:「既然王妃不嫌棄,那妾便直說了。」
屏退左右,酒兮娘與蘇阮坐回暖炕上。
「王妃知曉,妾無父無母,但不知王妃可知,妾在未到宋陵城前,做的是何事?」
「何事?」蘇阮覺得,這酒兮娘怕是要說出些什麼讓人震驚的事了。
「妾在未到宋陵城前,久居陳郡,乃陳郡有名的花魁。」酒兮娘嘆息著,眉目低垂,面色蒼白。
「花魁?」蘇阮攥緊了手裡的繡帕,壓著聲音道:「那,那……」
「整個攝政王府內,除了王妃,還有一人知。」
「……是那栽種梅花樹的僕人?」蘇阮也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頭立時就想起了這麼個人。
酒兮娘抬眸,面色微驚,「王妃早已知曉?」
「我,我也是瞎猜的。」蘇阮結結巴巴的道。
酒兮娘嘆息,「妾知道此事是紙包不住火的,只是沒曾想,來的這般快。若是有的選擇,妾也不願去做那勞什子花魁呀,還不是為了吃上一口飽飯,謀個生路。」
「那家僕威脅了你?」蘇阮胡亂猜測著。
「是。」酒兮娘點頭,「他是原先青樓內的龜公,不知道怎的竟然進了這攝政王府做起了花匠。妾已然拿了許多銀兩給他,可他貪得無厭,妾也覺得厭煩。」
「事到如今,兮娘你準備如何?」蘇阮頭一次碰著這種事,也是拿不準主意。
「王妃是一府之主,妾盼著王妃能將那人打發了出去。」
「可若是打發了出去,他出去亂說該如何?」
「這……」酒兮娘面露難色,似是沒想到這事。
「這樣吧,我先回去想想法子,你那處再拖拖?」蘇阮試探性的道。此事茲事體大,若是處置不好可會攪得攝政王府內不安生。
「好。」酒兮娘點頭,「勞煩王妃了。」
蘇阮輕頷首,有些難以啟齒道:「只是如此,也不是長久之計。」
「妾知曉。」酒兮娘朝著蘇阮點頭,「待此事了,妾便與夫君坦白。」
蘇阮點頭,未多說什麼,正欲去時,卻是被酒兮娘拉住了手把那紅本塞給了她。
蘇阮捧著那紅本,燙手山芋似得回了南陽殿。
暖閣內,蘇阮屏退左右,坐在羅漢床上舉著紅本,小心翼翼的翻開,只見裡頭密密麻麻的是用手寫出來的東西,先是男人吃什麼可以如何,吃了什麼又會如何。後頭是用彩墨繪出的男女,姿勢扭曲怪異,看的蘇阮面紅耳赤。
「王妃。」止霜躬身站在暖閣門口輕喚,蘇阮趕緊把那紅本塞到軟枕下頭,然後輕咳一聲道:「進來吧。」
「是。」止霜拿著手裡的菜單進來,畢恭畢敬的遞給蘇阮道:「這是今日晚膳的單子。」
蘇阮伸手接過,略看了一眼之後開口道:「再加一個菜。」
「是。」止霜垂眸,等著蘇阮說話。
蘇阮面紅耳赤的咬牙,良久後才蹦出三個字,「長生草。」
止霜一愣,然後點頭退了下去。
蘇阮大吐出一口氣,仰頭就倒在了羅漢床上。
蘇阮啊蘇阮,瞧瞧你這出息!
因為蘇阮特意囑咐了止霜將陸朝宗喚過來一道用晚膳,所以今日的晚膳,難得是兩人一道用的。
蘇阮穿著襖裙坐在圓桌旁,一雙眼盯在面前的長生草上,覺得那碧油油的顏色扎眼的緊。
伸出手指將那裝在青瓷小碟之中的長生草往一旁撥了撥,蘇阮側目一看,又覺得不滿意,便將它與身旁的一碟杏仁豆腐羹換了位置。這樣那長生草便在陸朝宗的右手邊了,只要伸手便能夾到,不算刻意也不算違意。
「王妃,攝政王來了。」平梅伸手撩開厚氈,穿著花衣蟒袍的陸朝宗身披大氅,風塵僕僕而來,夾帶進一陣冷風。
蘇阮猛地一下起身,慌裡慌張的看向陸朝宗,眼中透著一抹心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