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蘇阮穿好繡花鞋出來, 就看到那靠在珠簾處的男人半眯著一雙眼,修長手指絞在珠簾上, 轉了一圈又一圈。
「你弄這珠簾做什麼?」蘇阮上前, 把那繞在陸朝宗手上的珠簾撥開,卻是被這廝順勢握住了手。
陸朝宗俯身, 將臉湊在蘇阮的脖頸處輕蹭, 溫熱的呼吸聲打在蘇阮的肌膚上,留下一片酥麻觸感。
「阿阮, 阿阮……」沙啞呢喃著蘇阮的名字,陸朝宗雙手環抱住她。
蘇阮吃力的撐著這個恍似吃醉了酒的人, 面頰微紅道:「做什麼一直喚我?」
「高興。」陸朝宗輕蹭著蘇阮, 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阿阮,要嫁給我了。」
蘇阮面色燥紅的把人扶到美人榻上躺下,然後氣喘吁吁地撐著身子給他擰了一塊濕帕子蓋在臉上。
濕漉漉的帕子覆在那張俊美無鑄的面容上, 露出一張細薄唇瓣,那唇瓣輕抿著, 嘴角上勾,即便不刻意,也時刻顯示出一股傲慢的嘲諷, 就像是陸朝宗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
「阿阮。」沙沙啞啞的嗓音響起,敲進蘇阮耳中。
「嗯?」蘇阮伸手接過半蓉遞過來的解酒湯,漫不經心的應了陸朝宗一句。
「阿阮。」陸朝宗的臉上蓋著濕帕子,又喚了一聲。
「嗯?」蘇阮垂眸, 輕吹了吹那碗熱燙的解酒湯。
「阿阮。」像是喚不膩似得,陸朝宗又喚了一聲蘇阮。
蘇阮拿著手裡裝著解酒湯的調羹,湊到陸朝宗的嘴邊道:「張嘴。」
陸朝宗乖乖張嘴,蘇阮卻喂不准,那解酒湯一下淌下來,一半進了陸朝宗的嘴,一半淌進了他的衣領子裡。
「哎呀。」蘇阮趕緊抓下陸朝宗臉上的濕帕給他擦脖子。
躺在美人榻上的陸朝宗睜著一雙眼,臉上半濕,渾身透著一股酒氣,但那雙眼卻清亮漆黑異常。
幫陸朝宗擦好了脖子,蘇阮順勢幫他把衣領子給解開了,然後又幫他在腦袋後面墊了好幾個軟枕。
「好了,這樣就不會嗆到了。」把手裡的繡帕給陸朝宗墊在衣襟處,蘇阮看著那素白的繡帕,突然想起那時候自己醉酒醒來時兜著的小皇帝的虎圍兜,當時便忍不住的彎唇笑了笑。
陸朝宗定定的看著蘇阮,突然道:「阿阮,真好看。」
蘇阮臉上笑容一頓,略微奇怪的看向陸朝宗。難不成這廝真是醉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說,陸朝宗是個大壞蛋。」放下手裡的解酒湯,蘇阮伸出手指,指著陸朝宗的鼻子道。
陸朝宗一臉溫柔的笑著,語氣和緩道:「陸朝宗,是個大壞蛋。」
蘇阮捂嘴偷笑,覺得這吃醉了酒的陸朝宗怎的跟個剛剛斷奶的奶娃娃似得,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讓說什麼就說什麼。
「咳。」輕咳一聲,蘇阮繼續道:「蘇阮,最好看。」
「蘇阮,最好看。」陸朝宗笑著,重複了一遍蘇阮的話。
蘇阮臉上笑意更甚,她伸手捏了捏陸朝宗的面頰,覺得心情十分之舒暢。
這吃醉了酒的陸朝宗,怎麼就這麼乖呢?
「真乖。」拍了拍陸朝宗的臉,蘇阮心情極好的給他喂解酒湯。
半碗解酒湯下肚,陸朝宗便不願意喝了,蘇阮也不強求,覺得這樣子的陸朝宗還是挺好玩的。
「餓了。」伸手拉住蘇阮的羅袖,陸朝宗白皙的面容上點綴著一些酒色紅暈,說話時含糊著聲音,有些懶怠。
「你想吃什麼?櫻桃肉?」蘇阮歪頭道。
「櫻桃肉。」陸朝宗眯著眼點了點頭。
蘇阮笑眯眯的應了一聲,吩咐半蓉去讓廚房準備櫻桃肉。
半蓉躬身退了出去,片刻後端著漆盤過來,上面擺放著一盤新鮮的櫻桃肉,還有兩碗清淡的白米粥,上面排著一些新鮮的醬牛肉。
「二姐兒。」將吃食擺到圓桌上,半蓉抱著漆盤退了出去。
蘇阮領著陸朝宗坐到實木圓凳上,把手裡的玉箸遞給他道:「喏,吃吧。」
陸朝宗單手撐著下顎托在圓桌上,「阿阮喂我。」
蘇阮拿著玉箸的手一頓,良久後才挑了一塊櫻桃肉給陸朝宗塞到嘴裡。
嚼著嘴裡的櫻桃肉,酒氣熏天的陸朝宗露出一抹不可見的笑意,朝著蘇阮湊近了一些。
蘇阮皺著一張臉,嫌棄的把人推開,然後強硬的把手裡的玉箸遞給陸朝宗,端起自己那碗白粥輕舀了一口。
看到蘇阮的動作,陸朝宗放下手裡的玉箸,跟著她一道吃白粥。
蘇阮抬眸看了一眼陸朝宗碗裡的醬牛肉,突然起了壞心思。她拿起一旁的玉箸從自個兒的碗裡挑了顆花椒粒給他扔到碗裡,然後從他那裡換回來一塊最大的醬牛肉。
瞧見蘇阮的動作,陸朝宗轉頭,手裡還拿著一勺白米粥,面色有些無辜。
「以物換物,我可是給了你東西的。」蘇阮趕緊摀住自己的碗,覺得現下的陸朝宗大致應該不會太明白自己在幹什麼。
陸朝宗眯了眯眼,低頭把手裡的那勺白米粥喝掉,然後竟然又挑了一塊醬牛肉遞給蘇阮。
看到陸朝宗的動作,蘇阮奇怪的舔了舔唇,覺得這廝吃醉了酒的品性怎麼突然就這麼好了呢?
把調羹放到碗裡,陸朝宗突然伸手將那盤櫻桃肉盡數倒進了自己的粥碗裡,然後把那空盤子放到蘇阮的面前笑道:「以物換物。」
蘇阮瞪眼看著面前的空盤子,深覺就算是吃醉了酒的陸朝宗,也比她厲害上數倍。
「你不是不喜歡吃櫻桃肉的嗎?」蘇阮伸手想將陸朝宗碗裡的櫻桃肉搶過來,但卻被那廝一把就按住了手。
陸朝宗蘊著酒氣的臉上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斜戾的嚇人,「噓,以物換物,不可動。」
蘇阮憋屈的吃完了自己的那碗白粥,然後眼睜睜的看著陸朝宗慢條斯理的將那碗堆滿了櫻桃肉的粥給吃完了。
放下手裡的粥碗,蘇阮突然一臉嚴肅的道:「陸朝宗,那假和尚為什麼會變成鎮國侯府裡的幕僚?」
陸朝宗慵懶的靠在圓桌上,似乎沒聽清楚蘇阮在說些什麼。
「喂,我問你話呢。」蘇阮上手,又想去掐陸朝宗的臉,卻是被他陡然睜開的漆黑暗眸嚇了一跳。
看著面前一臉怔愣的蘇阮,陸朝宗突兀勾唇道:「手癢了?我給你捏捏?」
蘇阮抱著自己的手往懷裡縮了縮,然後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你,你醒啦?」
「呵。」陸朝宗低笑一聲,「我睡過?」
「沒,沒有。」蘇阮心虛的轉著一雙眼,有些不確定剛才的陸朝宗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
「我的常服怎麼濕了?」抬手解開自己的衣襟,陸朝宗從裡面拎出一塊濕帕子,那帕子濕漉漉的都把他胸前一片給暈染濕了。
「你剛才呀,吃醉了酒,硬要自個兒塞進去的,說舒服。」蘇阮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是嘛。」陸朝宗眯眼,神色疑狐。
蘇阮正經點頭,露出一副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模樣。
放下手裡的濕帕子,陸朝宗伸手敲了敲圓桌面。蘇阮立時端正坐好了身子,給他倒了一碗茶水,「喏,喫茶。」
接過蘇阮手裡的熱茶輕抿一口,陸朝宗的嘴角擒著一抹笑,「無事獻慇勤。」
「你才非奸即盜呢。」蘇阮朝著陸朝宗瞪眼,面頰氣鼓鼓的道:「你吃醉了酒,我好心好意的照料你,你還嫌棄我。」
「不敢不敢。」把手裡的茶碗放下,陸朝宗道:「阿阮想要問什麼?」
「不想問什麼。」蘇阮偏頭,片刻後卻還是忍不住的開了口道:「那伊白假和尚為什麼會變成鎮國侯府裡的幕僚?」
「鎮國侯府意欲與陳郡王府聯姻。」陸朝宗只說了一句話,蘇阮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這鎮國侯和南平縣主鬧成這副模樣,還有這廝的一份功勞?
蘇阮蹙眉,繼續道:「今日雖說是我大姐大喜的日子,但芊蘭苑外面的錦衣衛怎麼也撤了?該不會是故意放那秦科壺進來的吧?」一邊說著話,蘇阮一邊湊到陸朝宗的面前,學著他的模樣暗眯起了一雙眼。
陸朝宗低笑,伸手勾了勾蘇阮的鼻尖,「我的阿阮,真是聰明。」
「你真是壞透了。」摸著鼻子,蘇阮坐回到圓凳上。「那這樣來說,衍聖公和蘇惠蓁也是你故意放進來的了?」
「這回,阿阮便是錯怪我了。」陸朝宗眯眼,緩慢嘆出一口氣,「像蘇惠蓁那樣的東西,就算是做成骨頭桿子,都贖不了她的罪孽啊。」
「什麼罪孽?」在蘇阮的印象中,那蘇惠蓁可是在極力討好這廝,什麼時候得罪過他?
「只要傷阿阮一根皮毛的,便是那罪孽深,應輪迴重之人。」說這話時的陸朝宗表情可怕的厲害,蘇阮看在眼中,覺得有些心驚。
「二姐兒。」半蓉的聲音遠遠從外頭傳進來,帶著一抹驚惶,「蘇惠蓁大失血,朱大夫說,恐只能靠根百年老參,吊著一口氣到明早了。」
百年老參也不算是什麼稀罕物事,但整個蘇府裡,只有蘇阮這處有一株完整的百年老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