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翌日, 蘇府大姑娘大婚,蘇府裡外忙的不可開交, 蘇阮穿著一件緋紅細襖子坐在蘇惠苒的身旁, 看那喜婆給蘇惠苒梳髮。
「大姐,你真好看。」蘇阮撐著下顎靠在梳妝台上, 嘴角輕抿時眼尾上挑, 顯出一抹明顯的喜色。
大姐能與相知之人攜手,蘇阮真心覺得歡喜。
蘇惠苒抹著胭脂的臉上顯出一抹羞澀臊意, 她揪著手裡的繡帕,神色有些緊張, 「我, 我真的好看嗎?」
「大姐, 虧得你平日裡總是昂首挺胸的教訓我,怎麼這會子反倒心虛起自個兒來了?」蘇阮好笑的握住蘇惠苒的手,細細的給她塗抹上香膏。
香膏用玫瑰花瓣所制, 加入了雪蜜,清甜噴香。
「是呀, 反正我再醜,那人還得娶。」蘇惠苒垂下眉眼,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幸福笑意。
看著這副模樣的蘇惠苒, 蘇阮情不自禁的道:「真好。」
「好什麼?」
「大姐有了好歸宿,不是極好嗎?」蘇阮歪頭笑道。
「是啊,只是可惜大哥的婚事還沒著落。他呀,看上去一輩子都要抱著他的那堆子書過活了。」蘇惠苒一邊說話一邊搖頭, 顯然有些遺憾。
因為若論起來,這最先嫁娶的應當是蘇致雅才對,只是這人已過弱冠,卻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大姐,你這是瞎操心了,大哥的品行和才德在宋陵城內可是數一數二的,普通人家的姑娘怕是看不上,這要細挑起來才好。」
「這倒也是,咱們給他留意留意,省得他這一日日的呆在書房裡面,也不怕自個兒被那書蟲給蛀壞了。」
「好。」蘇阮彎唇笑了,抬眸瞧見王姚玉抱著一個檀木箱子走了進來。
「母親。」蘇阮起身,朝著王姚玉盈盈行禮。
「二姐兒呀,你帶德兒先出去,我有些話要與大姐兒說。」王姚玉把懷裡的檀木箱子放到蘇惠苒的梳妝台上。
「哎。」蘇阮應了,牽著那像小尾巴似得跟在王姚玉身後的蘇惠德往外去。
主屋外婆子丫鬟們忙碌的緊,腳跟幾乎都沒沾過地。
蘇阮伸手摀住蘇惠德的手輕吹了一口氣道:「德兒,你冷不冷呀?」
昨日過小雪,天一下驟冷,今日蘇阮便換上了平梅給她準備好的細襖子,卻不想蘇惠德還穿著一件單薄的裙衫,看來是這幾日母親因為大姐兒的婚事忙昏頭了,都忘了要給德兒換上小襖子。
只是母親不記得,那些伺候在德兒身邊的丫鬟婆子也不記得嗎?一個個的自個兒裹得圓溜溜的,卻忘了主子,真是該打!
「走,德兒,咱們去換襖子。」牽著蘇惠德的手,蘇阮引著她往外去,卻是不想蘇惠德被院子裡頭的那口形如蓮花的金魚缸給吸引了眼球。
「花……」蘇惠德掙脫開蘇阮的手,顛顛的跑到了那金魚缸前頭。
只見這水質清冽的金魚缸上面開著幾朵小巧的睡蓮,下面游曳著幾尾瀲灩金魚,正在唼著那睡蓮的花梗。
「哎呀,不能動。」蘇阮上手,一把抓住蘇惠德那欲摘睡蓮的手急道:「這不能吃的,走,二姐姐給你吃奶酥。」
「奶酥。」聽到蘇阮的話,蘇惠德下意識的嚥了嚥口水。
「對,吃奶酥,還有溫奶。德兒不是很喜歡吃奶酥的嗎?配上甜滋滋的溫奶,可好吃了。」蘇阮一邊帶著人去,一邊好笑的哄騙著道。
「喜歡。」蘇惠德點頭,卻還是有些遺憾的瞅了一眼那水缸子。
外頭傳來吹吹打打的熱鬧聲音,蘇阮領著蘇惠德出了苒香閣,卻是不想在院門撞見了蘇欽順。
「父親。」蘇阮趕緊垂眸行禮。
父親不是應當在前頭接客的嗎,怎麼跑到這處來了?
「咳。」蘇欽順輕咳一聲,攏袖道:「大姐兒怎麼樣了?」
「大姐很好,母親正在裡頭跟她說話呢。」蘇阮笑道。
蘇欽順點頭,似是有些尷尬,他靜默著站了一會子,突然瞧見那站在蘇阮身後,正在啃著一紅白睡蓮的蘇惠德。
順著蘇欽順的目光轉頭,蘇阮瞧見蘇惠德手裡的睡蓮,當即就驚了。
這睡蓮是什麼時候摘的?
「德兒。」蘇阮上手,將蘇惠德手裡的睡蓮給搶了過來,蘇惠德不開心的噘了噘嘴,眼眶微紅。
「二姐姐那處有奶酥,這乾巴巴的花嚼它做什麼呢。」蘇阮趕忙安撫,然後略微驚惶的轉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蘇欽順。
蘇欽順搖頭,從寬袖暗袋內取出一袋子東西遞給蘇惠德道:「一個月一袋,吃完了便要等下月。」
蘇惠德歡喜的接過,動作熟練的解開上面的扣子把裡面的糖果子掏出來。
「父親……」蘇阮愣愣的看向蘇欽順,想說話,卻發現喉嚨裡頭哽咽的厲害。
所以父親是早就知道了德兒的事了嗎?不過也是,按照母親的法子能瞞多久呢,父親雖迂腐,卻不併個愚笨之人,這明眼人一瞧就能瞧出來的事,也就母親還在苦苦的瞞著。
「莫告訴你母親。」蘇欽順朝著蘇阮擺手,轉身去了。
蘇阮看著蘇欽順走遠,暗緊了緊自己手裡的繡帕。也許父親,其實比她明白更多。
蘇惠德嚼著嘴裡的糖果子,歪頭湊到蘇阮的面前。
蘇阮回神,朝著她輕笑了笑。
「壞人。」蘇惠德突然伸手,指著蘇阮道。
「哎?」她這不過搶了一朵睡蓮,怎的就成了壞人了呢?
「壞人來了,啊!」蘇惠德抱著懷裡的糖果子,撲進蘇阮懷裡。
蘇阮吸了一口氣,聞到身後的檀香味,這才恍然,原來蘇惠德嘴裡頭的壞人不是她,而是她身後的人。
轉頭看向那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的陸朝宗,蘇阮朝著他瞪眼道:「這是蘇府內宅,你一個大男人,怎的說闖進來,就闖進來了?」
「這不是聞著阿阮的香進來的嘛。」陸朝宗伸手執起蘇阮的手,將手中的一對冬棗子放到她的手裡。
蘇阮瞧見這冬棗,便氣不打一處來。
「別扔。」止住蘇阮的動作,陸朝宗笑道:「這可是好兆頭。」
「什麼好兆頭?」蘇阮瞪眼。
「早生貴子的好兆頭呀。」陸朝宗那雙漆黑眼眸之中浸出笑意,細細的捏著了蘇阮的指尖。
蘇阮面色微紅,正欲說話之際卻是突然瞧見那從陸朝宗的後裾處拱出的一個小腦袋。
「嘻嘻,奶娘。」梳著小雙髻的小皇帝抱著一雙手從陸朝宗的身後走出來,多日不見,她似乎又吃圓了一圈。
也是,這小東西天天日日的被喂著,又不喜歡動,哪裡會不胖。
「皇上怎麼來了?」蘇阮抽開陸朝宗的手蹲下身子。
小皇帝晃了晃腦袋上的雙髻,穿著小襖子的身體活似蘇阮手裡頭的那兩顆冬棗子,滾圓脆實。
「來找德德玩。」小皇帝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德德是誰?」蘇阮奇怪道。
「德德,德德。」蘇惠德伸手指向自己,蹲在蘇阮的身邊牽住了小皇帝的手。
蘇阮轉頭,看著這蹲在一起的一大一小,有些為難的開口道:「德兒,你不能帶著皇上去吃花,知道了嗎?」
蘇惠德點頭,但蘇阮卻覺得有些不可信她,畢竟前些時候這人也是答應的好好的,卻不想轉頭就去偷食了。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睡蓮,蘇阮突然笑道:「德兒你瞧,這睡蓮被你咬缺了口,可疼了呢。」
「疼?」蘇惠德歪頭,似乎不能理解蘇阮的意思。
蘇阮朝著小皇帝使眼色,小皇帝一本正經的點頭,「花花疼的,不能咬的。」
聽到小皇帝的話,蘇惠德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後小心翼翼的伸手觸了觸那睡蓮。
「哎呀,它疼呢。」蘇阮誇張大叫,嚇得蘇惠德趕緊縮了手。
一旁的陸朝宗伸手,揉了揉蘇阮的小腦袋,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隱戾的眉眼舒展,猶如春風化雨,與平時的模樣大相逕庭。
蘇阮伸手撥開陸朝宗的手,將手裡的睡蓮遞給小皇帝,「那,皇上拿著這花,把它扔到院子裡頭的水缸裡,這樣它就不疼了。」
「嗯。」小皇帝點頭,伸手接過蘇阮手裡的睡蓮,牽著蘇惠德就往院子裡頭跑。
陸朝宗彎腰,將蹲在地上的蘇阮抱在懷裡,寬大的袖口籠罩下來,直把蘇阮都給兜在了裡面。
「冷不冷,嗯?」秋風微烈,蘇阮的臉被吹得有些疼,她用陸朝宗的寬袖按了按臉,仰頭時就瞧見這人腆著一張臉朝她湊過來。
「奶娘!」小皇帝扔好睡蓮,牽著蘇惠德就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奶聲奶氣的喊道:「我們回窩窩去。」
窩窩?什麼窩窩?蘇阮瞪著一雙眼,不防被陸朝宗給偷香了一口。
小皇帝見狀,噘著小嘴也要親,被陸朝宗單手拎起來夾在了臂彎下,一雙小胖腿胡亂蹬著。
蘇惠德還牽著小皇帝的手,不明所以的亦步亦趨跟著一起走。
蘇阮拉著陸朝宗的寬袖起身,跌跌撞撞的撞在他的後背上。
「站穩了。」伸手扶住蘇阮,陸朝宗低笑道:「我們回窩窩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