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泡完了腳, 兩人躺上架子床。
蘇阮穿著素白的褻衣褻褲靠在陸朝宗懷中,頭頂是那細碎的流蘇墜子。
「這帳子真是難看的緊。」捏著陸朝宗的頭髮, 蘇阮輕眨了眨眼, 「是誰選的?」
「明日就換過。」陸朝宗半闔著眼,伸手捏住蘇阮的耳垂。那耳垂又白又小, 捏在手裡很是緊實圓潤。
「我要換成墨黑色的帳子。」蘇阮歪頭, 鴉青色的長睫輕動,「這樣不管是白日裡, 還是晚間,我都能睡著, 不用看到那日頭。」
相比起那些豔色或素白的帳子, 蘇阮更歡喜深色的帳子, 因為那些深色帳子更易遮光,蘇阮覺淺,換了黑色帳子能睡得更好。
陸朝宗輕笑, 聲音低啞的應了一聲,然後抬袖將自己的大袖遮在了蘇阮的眼前道:「好了, 時辰不早了,睡吧。」
蘇阮閉上雙眸,身上蓋著薄被, 露出一截纖細脖頸,小腦袋靠在陸朝宗的肩頭。
房內沉靜片刻,蘇阮突然又開了口,「陸朝宗, 陳郡王府怎麼樣了?」
「好的很呢。」躺在蘇阮身旁,陸朝宗幫她掖了掖被角。
「哦。」蘇阮聲音細啞的應了一聲,也不再多話。
陸朝宗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蘇阮無權置喙。他要天下,她便放他去拿天下,只要自己不成為他的絆腳石便好。
陸朝宗生來,就是為大宋而生的人。
房內的琉璃燈熄滅,夜色籠罩下來,蘇阮輕緩了呼吸,感覺整個人有些悶熱。
「睡不著?」耳畔處傳來那熟悉的低啞聲音,蘇阮微側了側頭,眼前依舊一片漆黑,她輕應了一句道:「換了地兒,不熟悉。」
「怪我。」陸朝宗俯身,隔著那寬袖輕啄了啄蘇阮的雙眸。
蘇阮的臉依舊被陸朝宗的寬袖蓋著,她只感覺到眼球處微壓,帶過一陣熟悉的溫熱氣息。
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把羅扇的陸朝宗捏著那上繪豔紅牡丹的羅扇木柄,輕輕的給蘇阮扇著風。
蘇阮翻了個身,伸手拽住陸朝宗的寬袖攬在懷裡。
四面圍水,上半夜雖悶熱,但下半夜卻陡然涼了下來。外頭不知何時淅淅瀝瀝的落起了雨,長線般的滴入水面,暈開漣漪。
蘇阮一覺睡醒,天色大亮,昨晚的雨不知所蹤,身旁的人也不知去向。她撐著身子從架子床上起身,就見月牙兒端著手裡的漆盤進到屋內。
「姑娘,婆婆做了粥食。」月牙兒仰頭看向蘇阮,臉上是與昨日無異的笑意。
蘇阮穿好繡鞋,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木施,上頭掛著陸朝宗的寬袍,濕漉漉的帶著泥漿。
月牙兒上前,將那寬袍抱進懷裡道:「我去給主子洗衣裳。」
「不必了,就放在那處吧。」蘇阮坐在床沿上,聲音微懶的開口道:「你主子人呢?」
「哦。」月牙兒悶悶的把寬袍重新掛回了木施上,然後道:「主子去給姑娘摘冬棗了。」
現今冬棗初紅,正是嘗味道的好時候。
蘇阮輕點了點頭,洗漱過後換上裙衫,剛剛坐到繡墩上,就見陸朝宗提著手裡的一簍冬棗進到屋內。
「又落雨了。」先是站在房門口拍了拍身上的寬袍,然後才提著簍子進到房內的陸朝宗把手裡的冬棗遞給月牙兒道:「去洗乾淨。」
「是。」月牙兒應了,抱著懷裡的簍子出了屋子,腦袋上的雙髻隨著她蹦跳的動作四下晃悠著。
蘇阮單手撐在圓桌上,看著陸朝宗走到一處圓角櫃前從裡頭取出一套寬袍換了,然後才撩起後裾坐到她的身旁,「摘到一半落了雨,便趕緊回來了。」
蘇阮歪頭,把手裡的繡帕遞給他。陸朝宗沒接,只朝著蘇阮湊了湊腦袋,嗓音微啞道:「阿阮給我擦。」
捏著繡帕的手輕動,蘇阮抬手,幫陸朝宗擦了擦臉上的雨漬。細雨微冷,浸透濕帕,沾在蘇阮的指尖上。
輕捻了撚指尖,蘇阮把手裡的繡帕遞給陸朝宗道:「懶怠擦了,你自個兒擦。」
陸朝宗輕笑,抬手握住蘇阮的指尖道:「敢情昨兒個我幫你泡的腳,就沒見著個影?」
「是你自個兒偏要給我泡的,關我何事?」蘇阮挑眉,抽開自己被陸朝宗握住的指尖,轉頭看向那捧著竹簍子站在房間門口的月牙兒,「進來吧。」
月牙兒抱著竹簍子進來,小心翼翼的把冬棗放到圓桌上,然後面色躊躇的看了一眼陸朝宗。
陸朝宗目不斜視的盯著蘇阮瞧,就像是她的臉上能瞧出花來似得。
「月牙兒,拿去吃吧。」蘇阮伸手拿了幾個大冬棗兒遞給月牙兒,臉上笑容清淺。
月牙兒看著蘇阮那張未施粉黛,卻已桃夭柳媚的臉,當即面色一紅,趕緊捧著冬棗兒出了房間。
蘇阮垂眸,挑了一顆渾圓的冬棗遞給陸朝宗,「你嘗嘗。」
「都是自家種的,味道定然不差。」陸朝宗看出蘇阮的意圖,也不戳穿,只伸手接過將那冬棗放入口中。
冬棗甘甜香脆,帶著果香味,肉質厚實。
「怎麼樣?」蘇阮拿著手裡的冬棗,只等陸朝宗吃完了再用。
吐出嘴裡的棗核,陸朝宗朝著蘇阮點頭道:「味道確是不錯,不過你挑的這棗卻不好。」
「哪裡不好?」蘇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掌心裡的冬棗。小小巧巧一顆,看著就十分可愛。
「這棗要選皮色為半紫紅的,外皮上皺紋痕跡淺少,果形完整短壯,才最是可口。」陸朝宗挑了一顆冬棗放到蘇阮掌心,與那顆她自個兒選的放在一處。
蘇阮選的那顆雖然好看,但是顏色卻淺,一看就知沒熟。
伸手把那顆自個兒選的冬棗遞給陸朝宗,蘇阮蹙眉道:「知道沒熟還摘了來給我。」說完,她將陸朝宗選的那顆放進嘴裡,果然肉質細緻緊實,香甜脆口。
照著陸朝宗說的話挑了好幾個冬棗,蘇阮吃的盡興。
瞧見這副模樣的蘇阮,陸朝宗輕扣了扣圓桌面,突然伸手給她從一旁的瓷盤子裡頭扒拉了根香蕉。
「香蕉,新鮮的緊,嘗嘗味道。」一邊說著話,陸朝宗一邊將那香蕉剝了皮遞給蘇阮。
蘇阮不在意的伸手接過,咬了一口香蕉。
嘴裡還殘留著冬棗的脆甜味,香蕉軟膩膩的味道一下添進來,讓蘇阮有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
一開始,蘇阮還沒覺出來,她嚥下嘴裡的香蕉,隨手又拿了一個冬棗輕咬一口。冬棗入口之際,那股難以言喻的味道一瞬瀰散出來,就像是吃了什麼穢物一般。
抬手摀住自己的嘴,蘇阮扭身,趕緊去尋了地方將嘴裡的香蕉冬棗給吐了出來。
陸朝宗依舊穩穩的坐在繡墩上,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蘇阮的舉動,他一雙漆黑眼眸輕佻,大袖擺在圓桌邊緣,輕輕抖動。
蘇阮吐完回來,還在捂著胸口。她不知是剛才她吃的東西有問題,還是她自個兒的身子有問題。
面對面的坐到陸朝宗眼前,蘇阮忙不迭的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水漱口,然後瞪著他瞧。
陸朝宗勾唇,「阿阮,可是身子不適?」
蘇阮眯眼。不對勁,這廝特別不對勁。
「你吃。」把剛才自個兒咬過兩口的香蕉遞給陸朝宗,蘇阮手裡用了勁,那香蕉直接就戳到了陸朝宗的唇上。
張口就著蘇阮的手咬了一口那香蕉,陸朝宗點頭,「嗯,香甜可口,軟膩細滑。」
見陸朝宗毫無異常,蘇阮又伸手把那自個兒咬了一半的冬棗遞給他。
陸朝宗低頭,咬了一口那冬棗。
蘇阮收手,盯著陸朝宗的表情瞧。
慢條斯理的嚼著嘴裡的香蕉和冬棗,陸朝宗看著蘇阮,眼中帶笑,眼尾散開,渾身都舒展開了,似乎是心情極好。
「好吃嗎?」蘇阮一手舉著香蕉,一手拿著冬棗,對陸朝宗那閒適的表情十分不能理解。
難不成不是這兩樣東西的問題,而是她自個兒身子不適?
「月牙兒。」重新拿起一根香蕉和一顆冬棗,蘇阮起身去尋月牙兒。
月牙兒正蹲在房間門口,聽到蘇阮喚她,趕緊推開門走了進來。
蘇阮笑眯眯的將手裡的香蕉和冬棗遞給她道:「這是你主子給你吃的。」
月牙兒萬分驚喜的接過,抱著東西就準備往外去,卻是被蘇阮給拉住了胳膊道:「在這處吃。」
「嗯。」月牙兒也是個沒甚心思的,剝開那香蕉就咬了一大口,然後又喜滋滋的把那冬棗塞進嘴裡,一張臉塞得圓圓滿滿的,看上去極為開心。
「唔……」突然,月牙兒身子一頓,圓溜溜的眼珠子盯住面前的蘇阮,臉上顯出一種難以表達的表情來。
蘇阮稍稍往後退了退,「好吃嗎?」
月牙兒閉著眼,使勁的把嘴裡的東西給嚥了下去,然後皺著一張臉笑道:「好吃。」說完,她打了一個嗝,一股味道直衝頭腦,當即就摀住了嘴,整個身子都蜷縮著蹲在了地上。
看到月牙兒的表情,蘇阮這才發現了陸朝宗在戲弄她,她扭頭,惡狠狠的朝著他瞪了一眼,然後氣勢十足的將那框冬棗子給香蕉往他面前一堆,「吃,今日吃不完,你就給我繼續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