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陰家做了許多的齷蹉事, 陰香安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要還債的,所以比起旁人的唏噓感嘆, 她反倒是很坦然。
伸手給陰香安倒了一碗茶, 蘇惠苒遞給她道:「那你以後要如何呢?」
「不知,走一步算一步。」陰香安伸手接過蘇惠苒的茶, 眉目始終清冷, 就像現在落魄至此的人不是她一般。
蘇阮坐在一旁,看到蘇惠苒那焦心的神色, 突然開口道:「大姐,四妹妹年紀尚幼, 缺個教書的女先生, 陰姑娘才情頗深, 不知可有意。」
「是呀。」蘇惠苒眼前一亮,剛剛想扶著圓桌坐下來,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頓住了步子, 只站著跟陰香安道:「香安,你去咱們蘇府教德兒唸書吧。」
「你們不必如此。」陰香安放下手裡的茶碗, 「蘇四姑娘聰慧過人,連孔君平都比不過,哪裡用得著我來教。」
其實若說親近, 那孔君平與陰香安才更為親近些,只是陰家惹得事太大,衍聖公府這幾日又是出了大事,孔君平哪裡還顧得上陰香安。
蘇阮料到陰香安會拒絕, 但好在她的本意也不是要陰香安去教蘇惠德,畢竟蘇惠德腦子有恙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陰姑娘不去蘇府,那不如去外莊吧。」蘇阮轉頭看向陰香安,聲音輕軟道:「外莊有些家生子,本是讀書的年紀,奈何先生抱恙,學業落了許多,陰姑娘可憐見的,去教教吧。」
陰香安抱著琵琶的手一頓,她知道這蘇家的兩個姑娘是真為她在打算,這兩次三番的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最重要的是她現下確實需要一個落腳地。
想到這裡,陰香安也未推脫,「既如此,那就多謝了。」
蘇惠苒面露喜色,朝著蘇阮點了點頭。
蘇阮抿唇輕笑,領著陰香安出了春風十里,另雇了一輛馬車直接將人送去了外莊。
「哎,好好一個才情佳人。」蘇惠苒瞧著那輛漸漸駛遠的青綢小馬車,無奈嘆息。
蘇阮抬手挽住蘇惠苒的胳膊,頭頂是難得的豔陽日。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天還陰晴不定呢,更別說是人了。」
「是呀,是這個理兒。」蘇惠苒點頭,慢吞吞的踩著馬凳上了馬車。
馬車轆轆駛回蘇府,蘇惠苒坐立難安的靠躺在馬車內,直到了蘇府才算是鬆下一口氣。
撐著身子到了苒香閣內,蘇惠苒趴在繡床上,小心翼翼的讓蘇阮給她掀開裙裾看看腰臀處的傷口。
「怎麼樣了?」蘇惠苒扭身向後看去,但因為身子骨豐腴,轉不過彎,眼睛都看歪也沒瞧見傷口。
蘇阮用帕子輕按了按那塊青紫色的撞痕,就聽到蘇惠苒忍痛驚呼一聲,「哎呦,輕點,好疼。」
「大姐,我看還是讓朱大夫來給你瞧瞧吧,這指不定傷到了骨頭可如何是好?」
「沒傷到骨頭,我心中有數。」朱大夫畢竟是男子,蘇惠苒不便讓他瞧自個兒的傷口,而且就她覺得,這應該只是撞傷,並未傷到筋骨。
「沒事了,我自個兒歇歇就好了。」蘇惠苒抬手蓋上薄被,攤開雙手癱在繡床上。
蘇阮無奈搖頭,想起陸朝宗給自己的藥,趕緊讓婆子去尋平梅取了來。
「大姐,這藥膏塗在傷口上,用力揉開了以後可以化淤青。」
蘇阮力氣不夠,喊了婆子來給蘇惠苒化淤青。婆子力氣足,一下又一下,又狠勁又足,惹得蘇惠苒咬著繡帕「嗷嗷」叫。
「大姐,你忍著點,等這淤青揉散了就好了。」蘇阮站在一旁柔聲安慰著蘇惠苒。
蘇惠苒說不出話來,只感覺疼的厲害,越發咬緊了嘴裡的繡帕。
蘇阮瞧著這副模樣的蘇惠苒,趕緊端起桌邊的一碗涼茶壓了壓驚。她這大姐到底是怎麼弄得這麼大塊淤青啊?
陪著蘇惠苒在苒香閣內修養了數日,蘇阮卻是突然聽到半蓉說了個消息。
「二姐兒,奴婢都聽外頭在傳,宜春郡主要招婿了。」
「招婿?」蘇阮夾著水晶糕的動作一頓,抬眸看向面前的半蓉道:「怎麼突然要招婿了?」
「二姐兒,宜春郡主這等過年都要二十有一了。」半蓉笑著道。
確實,女子十五及笄待嫁閨中,等到過了雙十年華若是還未嫁,已經算是老姑娘了。
「那你可知這宜春郡主準備要如何招婿?」女子招婿,還是個郡主,蘇阮頭一次聽說,顯然十分感興趣。
「奴婢聽說這宜春郡主列了三條規矩。」
「哪三條?」
「一是說婿者年歲要弱冠以上。」半蓉伸出一根手指頭。
蘇阮輕點了點頭,這倒是,宜春郡主已然雙十,這男子年歲也要弱冠朝上才好。
「二是說要家世清白,房中無人,家中有侯爵位或官品。」半蓉伸出第二根手指。
蘇阮繼續點頭,單這第二點,就不知要刷下多少人來,畢竟這到了弱冠年歲房中無人,家中又要有侯爵位或官品的,整個宋陵城內都挑不出幾個。
「三是說這婿者要與宜春郡主比試騎射和詩詞,勝了才算贏。」
宜春郡主是陳郡人,陳郡人好騎射,聽說宜春郡主又是其中翹楚,宋陵城內多文人墨客,比試騎射怕是會吃虧,不過誰讓這是人家招婿呢。
「什麼時候開始招婿?」前兩條是刷人,這最後一條就是挑人了,蘇阮覺得,按照這宜春郡主的性子,若是不歡喜,強按頭也沒用。
「聽說是三日後。」說到這裡,半蓉湊到蘇阮耳畔,壓著聲音道:「二姐兒,大公子正在院子裡頭練騎射呢。」
蘇阮微驚的瞪圓了一雙眼,實在是想像不到他大哥練騎射是何模樣。
蘇致雅是個弱質文人,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是個只適合花前月下,清風霽月的人。
但是最讓蘇阮吃驚的還是他的大哥竟然對宜春郡主有意,想要去參加那招婿。
「走,咱們去瞧瞧。」縮在蘇惠苒的苒香閣好幾日,蘇阮正懶怠著,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松乏松乏筋骨。
「哎。」半蓉伸手扶了蘇阮,往蘇致雅的院子裡去。
蘇致雅的院子原本叫大雅園,後來蘇致雅覺得自個兒配不上那個「大」字,便換成了「小」字,因此大雅園就變成了小雅園,乍聽之下還有幾分精緻雅意。
「大哥。」蘇阮一踏進庭院,就瞧見蘇致雅在那拉弓射箭,姿勢雖好看,但那射出的箭卻軟弱無力,就似沾了水的紙,「噗溜」一下從半空中軟了下來。
「阿阮來了。」瞧見蘇阮,蘇致雅輕笑,俊雅面容之上覆著一層熱汗。
「大哥,你怎麼突然想到要練騎射了?」蘇阮站到蘇致雅身邊,踮腳瞧了瞧那不遠處的箭靶子。
「多一技傍身,日後更多一條路。」蘇致雅接過興文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臉,執筆舞墨的手上都是被劃開的傷口。
蘇阮瞧了有些心疼,但在看到蘇致雅滿身熱汗的模樣時,只抿了抿唇並未言語。
「我來試試。」蘇阮伸手拿起一旁的弓箭,挽起寬袖,拉開架勢,朝著箭靶子射了一箭。
羽箭飛射而出,雖未射中靶心,但比起蘇致雅那箭箭落空的情況,實在是要好上太多。
蘇致雅轉頭,略微驚訝的看了一眼蘇阮,「阿阮,你什麼時候還會射箭了?」
蘇阮抱著手裡的弓箭面色微紅,她總不能說是那陸朝宗手貼手,腰貼腰的教她的吧?
「就是胡亂射的。」將手裡的弓箭扔到地上,蘇阮伸手放下自己挽起的寬袖。
瞧見蘇阮那副羞赧模樣,蘇致雅也不再追問,只道:「阿阮,你院子裡頭的錦衣衛可否借我一個?」
「大哥是要去尋那錦衣衛學騎射?」蘇阮抬眸。
蘇致雅點頭,「嗯,錦衣衛武功高強,一點騎射功夫應當是不放在心上的。」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與那些錦衣衛也不熟,我去給大哥問問。」
「勞煩阿阮了。」蘇致雅拱手。
「大哥這是說的哪裡話。」蘇阮彎唇輕笑了笑,那張桃夭柳媚的臉在日光下尤顯白瓷耀眼。
蘇阮原本便美,褪去了怯弱外皮的她更是美的發光,就像抽條的柳芽,從厚重的樹皮內拔.出,冒著尖尖,匯聚著所有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