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主屋內沉靜片刻, 蘇阮提著裙裾上前給陸朝宗盈盈施上一禮。蘇惠苒隨在蘇阮身後,也與陸朝宗行了一禮。
陸朝宗漫不經心的抬手, 牽住蘇阮的手將人拉到自己的身邊就坐。蘇阮攏著大袖坐在陸朝宗身旁, 面前是新沏好的一盞新茶,清香撲鼻, 嫩葉舒捲。
厲蘊賀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原處的蘇惠苒, 眸色輕動道:「蘇大姑娘請坐。」
蘇惠苒看了一眼厲蘊賀身旁的位置,輕垂下眉目, 「臣女尋厲大將軍有要事相談。」
「哦?是何要事?」厲蘊賀不動如山的坐在那處,還在品著手裡的香茗, 那氤氳茶香瀰散, 模糊了他那張敷著白.粉的臉。
「勞煩厲大將軍隨臣女來。」蘇惠苒微挺直背脊, 看向厲蘊賀的臉上滿是不悅。
對於一個毛手毛腳吃了自己許多次豆腐的人,蘇惠苒自覺現在自個兒能如此心平氣和的與其說話,已然是大度了。
厲蘊賀輕笑一聲, 放下手裡的茶碗起身,然後朝著陸朝宗和蘇阮拱手, 「下官告退。」
陸朝宗掀了掀眼簾,喉嚨裡面吐出半個低音。
厲蘊賀躬身退去,走到蘇惠苒身旁時朝著她伸手作揖道:「蘇大姑娘請。」
蘇惠苒率先走出主屋, 姿態端莊溫婉。
厲蘊賀低笑,甩著大袖抬腳跨過門檻,頗有幾分風流浪子之意。
候在主屋門口的僕從伸手關緊主屋大門,蘇阮收回視線, 小心翼翼的捧起面前的茶盞輕抿一口。
清茶過口,混著草木氣,先苦後甘,齒頰留香。
「這好茶是好茶,只是哪裡有什麼嬌杏味。」蘇阮轉頭,看向陸朝宗,沾著茶水的指尖撫在茶盞邊緣,聲音細軟道:「今兒個我在成衣鋪子瞧見了那宜倫郡君。」
「嗯?」陸朝宗單手撐在茶案上,一雙漆黑暗眸輕動,白皙的指尖輕佻起蘇阮身上的這條血色羅裙。
羅裙極豔,卻還是比不過面前之人的那抹勾人豔色,能將如此血豔的羅裙壓下來的,這世上怕是只他面前的這一人了。
「我聽聞那宜倫郡君與你有過節?」抽回自己被陸朝宗捏在指尖的羅裙一角,蘇阮細細的撫著上頭的褶皺道:「這羅裙可金貴的很,你別給我弄壞了。」
陸朝宗捻了撚指尖,身子往後一靠,大袖寬擺,慵慵懶懶的半闔上了眼。
看到陸朝宗的動作,蘇阮半跪著身子探上前去,繫著黛色絲絛的腰肢被拉長,身形纖細窈窕。
陸朝宗垂眸,瞧見蘇阮的衣襟處,若隱若現的露出緋白色的主腰繫帶。
「那成衣鋪子店的老闆說,你小時曾將宜倫郡君溺過水?」
蘇阮不自覺的勾著眼尾看向面前的陸朝宗,纖長睫毛輕顫,臉上的藏不住的情緒。
陸朝宗靠在那處,伸手撫上蘇阮的手。
蘇阮抽了抽手,沒有抽開,便任由這廝去了。
「陸朝宗,你是不是心虛了?」蘇阮湊過腦袋,一本正經的看著面前神色淡漠的陸朝宗。
「嗯?」陸朝宗捏著蘇阮的手緩慢發出一個單音,似乎是根本就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我瞧那宜倫郡君圓滾滾的甚是可愛,就連性子都是極好的,家世與你也相配。」每說一句,蘇阮便逼近陸朝宗幾分,這副咄咄逼人的氣勢就像是個在逼問昨夜離家未歸的相公的妒婦。
陸朝宗勾著蘇阮的小手,緩慢啟唇道:「還沒嫁過來,便管的這麼寬?」
蘇阮面色一紅,知曉自己是有些奇怪,但她就是抑制不住的想要知道陸朝宗與那宜倫郡君的關係。
「那你,是想要我管,還是不想要我管?」蘇阮的聲音細軟,透著幾分試探意味。
「只要是阿阮想知道的,我都告訴阿阮。」陸朝宗反手把蘇阮攬進懷裡,那隻手大刺刺的壓在她的腰肢處。
蘇阮的腰如她的人一般,纖細到一臂擁攬還余出一截空當。
將腦袋靠在蘇阮的肩窩處,陸朝宗側頭,輕吻了吻她的脖頸,濡濕的唇瓣帶著茶水的甘甜。
蘇阮縮了縮脖子,抬手按住陸朝宗的臉,「你還沒說那宜倫郡君的事呢。」
「阿阮是在吃醋?」陸朝宗親了親蘇阮的耳垂,「嗯,待我嘗嘗看,是酸的,還是甜的。」
帶著茶香氣的細薄唇瓣壓在蘇阮的唇上,就像是倒了滾燙茶水之後舒捲開的細嫩茶尖,蘇阮蜷身,血色的羅裙隨著她的動作捲起無數褶皺,緩慢一點一點的收攏,露出那一截穿著素白羅襪的小腳。
「看來是甜的。」抵著蘇阮的唇瓣,陸朝宗的聲音帶著一抹暗啞意味。
蘇阮眼角發紅的看向面前的陸朝宗,一雙柳媚眼中浸著一汪春水,身子有些發軟,也不知是熱的,還是暈的。
「嗯?」伸手幫蘇阮擦去唇角處的濕潤水漬,陸朝宗俯身,那一股混雜著茶香的檀香味順勢撲入蘇阮的鼻息間,就如面前之人一樣的強勢蠻橫。
「那宜倫郡君……」蘇阮一緩過氣,直接就脫口而出了這話。
陸朝宗低笑,輕啄了啄蘇阮的唇瓣道:「真是傻阿阮。」
「你不能因為我傻,就欺負我。」蘇阮翻身從陸朝宗的懷裡起身,掩住自己被他解開的衣襟暗扣。
陸朝宗撐著身子起身,眸色深諳,一臉無辜的道:「我可不敢欺負你。」
蘇阮瞪眼,媚眼如絲,「那這暗扣難不成還是自個兒掉的?」
陸朝宗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收拾好自己衣襟處的暗扣,蘇阮面頰臊紅。這廝都不知留一些勁。
「那宜倫郡君,是鎮國公府袁家南平縣主的女兒。」端起面前的涼茶輕抿一口,陸朝宗壓下心口處的暗火。
「然後呢?」蘇阮抬眸,等陸朝宗繼續說下去。
「阿阮想聽什麼?」將手裡的茶盞遞給蘇阮,陸朝宗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要聽那溺水的事。」蘇阮抬手推開面前的茶盞,重新沏了一碗新茶。
「那溺水之事啊。」陸朝宗感嘆似得吐出一口氣,然後突然抬眸朝著一旁看了一眼道:「這事不是本王親歷,不若由那光頭和尚來說吧。」
光頭和尚?聽到陸朝宗的話,蘇阮下意識的朝那處看去,只見一方琺瑯翡翠玉屏後緩步轉出一人,正是那先前在二房唸經驅邪的俊美和尚。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一瞧見這和尚,蘇阮便無端的不喜。她擺過腦袋,不受這和尚的禮。
和尚也不惱,只踩著腳上的僧鞋坐到陸朝宗的對面,然後攏起僧袖,自顧自的倒了一碗茶水。
「這是伊家後人。」陸朝宗抬手幫蘇阮攏了攏散亂的碎髮,語氣緩慢道:「與我陸家乃世交。」
「伊家?」現今宋陵城內可沒有一戶姓伊的大戶,便是小門小戶也不多見。
「蘇二姑娘年幼不知,我伊家早就被滿門抄斬,株連九族,哪裡能有什麼余根。」端起面前的清茶輕嗅,和尚感嘆道:「還是你這處的茶撩人呀。」
「沒有餘根,那你是什麼東西?」蘇阮斜睨了一眼那和尚,眼尾上挑,猶如展翅鳳蝶。
自跟了陸朝宗之後,蘇阮覺得自個兒說話真是越來越像他了。
和尚低笑,放下手裡的茶碗攏袖道:「在下伊白。」
蘇阮年紀尚小,沒聽過伊白的名號,再加上那伊家被滿門抄斬,株連九族,宋陵城內更是沒一人敢提上一嘴,所以這伊家自然而然的便在宋陵城內消失隱匿了蹤跡。
十年前,陸家敗落,伊家受到牽連,伊白是伊家僅剩的一根獨苗,被秘密送進了寺廟內當做一名普通僧侶,直至現今。
十年前的伊白雖只是個半大少年,但才名在外,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與陸朝宗齊名並稱雙流,不知引得多少閨閣女子芳心暗許,只此人雖才名在外,風流之名亦在外,最喜美豔女子,是個正兒八經的風流才子。
「我不管你什麼一白二白的,反正我不喜你,你趁早從蘇府內搬出去。」
蘇府的後山處特意騰出了一塊地給這伊白和尚住,就是上次蘇阮誤闖的那處,蘇阮不喜這伊白,便想趕人去,她深覺這人是個禍端,若是留在蘇府內會招惹來禍事,他們蘇府剛剛死裡逃生,可再禁不得一點折騰。
「蘇二姑娘怎的如此無情?」伊白傾倒茶水,往裡添了一點蜂蜜慢攪道:「蘇府死裡逃生,可還是有和尚我一份功勞的。」
「有你什麼功勞?」蘇阮瞪眼,只覺這和尚是個風流和尚,說話做事哪裡有一點僧人的佛心。
「若不是和尚我攪亂了那衍聖公府,陰家也不會被他釜底抽薪,扒拉了個乾淨。」伊白抬眸,將手裡的茶盞往陸朝宗的面前推了推道:「給和尚我添些干花瓣。」
陸朝宗低笑,捻起兩片乾花瓣扔到那茶碗裡,「你敢吃?」
「有何不敢?」和尚收回那茶碗,卻是沒動,仿似剛才大義凜然說出那四字的人不是他一般。
蘇阮眸色怪異的盯著伊白瞧,伊白抬眸,朝著蘇阮輕眨了眨眼,「蘇二姑娘要聽那溺水之事?」
聽到伊白的話,蘇阮這才霍然想起剛才這和尚就躲在屏風後,那剛才她與陸朝宗……不就都被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