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給宜倫郡君請安。」成衣鋪子的老闆迎上前去, 顯然是早就識得了這個女子。
蘇阮站在蘇惠苒的身旁,輕歪了歪腦袋。
蘇惠苒湊過頭道:「這是鎮國公府袁家的宜倫郡君, 母親是先帝時期嫁與鎮國公的南平縣主。」
「哦。」蘇阮點了點頭, 沒甚興趣。
「聽說她與攝政王極為不和。」
「嗯?不和?」一個郡君,怎麼會跟攝政王不和?蘇阮蹙眉, 面色微變。
「我也是聽說的。」蘇惠苒繼續道:「這宜倫郡君小時曾差點被攝政王溺死水中, 所以與其極為不和。」
溺死水中?這陸朝宗沒事溺人家水做什麼?
「這條羅裙本郡君要了。」宜倫郡君攏著大袖上前,一雙圓眼瞪向蘇阮, 顯然是認得她的。
「若是旁人,本郡君也就算了, 但你是蘇府的二姑娘, 所以這羅裙本郡君就是不讓。」
看面相, 這宜倫郡君是個溫和惇厚的,但在對著蘇阮時卻口氣極沖,顯然是將對陸朝宗的氣撒在了她的身上。
蘇阮垂眸, 對著面前的宜倫郡君行了一禮。
宜倫郡君仰頭,受了蘇阮的禮。
「即便你與本郡君行禮, 本郡君也是不會將這羅裙讓與你的。」宜倫郡君側眸,面如圓盤的臉上除了一雙圓眼睛,說話時連那張嘴也是圓嘟嘟的頗為可愛。
蘇阮再往上, 瞧見她梳著的圓髻,上頭插著的珠釵也都是圓形狀的,可見這宜倫郡君十分歡喜這種圓狀物。
「其實依我所見,這條豆青色的妝花緞裙更襯郡君。」蘇阮伸手拿過身旁的一條妝花裙遞到這宜倫郡君的面前。
這妝花緞裙上用繁簇的雙繡紋層層疊疊繡制了許多環形圈, 依照蘇阮來看,比起那血色羅裙,這妝花緞裙不僅更襯宜倫郡主的膚色,也更合她的喜好。
宜倫郡君斜睨了一眼蘇阮手裡的妝花緞裙,輕哼一聲道:「這妝花緞裙本郡君要了,那羅裙本郡君也要了。」
說完話,那宜倫郡君扭頭看向店舖老闆道:「多少錢,結賬。」
「郡君,這妝花緞裙是五十兩,那羅裙便要貴些,是一百兩。」
「這麼貴!」宜倫郡君未說話,那站在她身後的丫鬟便直接驚呼出聲。
這丫鬟與宜倫郡君很是相像,也是長了一張圓臉,看上去憨厚老實的緊。
宜倫郡君面色漲紅的扭頭瞪了那丫鬟一眼,丫鬟也不怕,只伸手拉住宜倫郡君的大袖,壓著聲音道:「郡君,咱們沒有那麼多銀錢,就算是只買這妝花緞裙都買不起。」
「你別說話了。」宜倫郡君使勁的伸手摀住了那丫鬟的嘴。
蘇阮探頭,好笑的看著這宜倫郡君和丫鬟湊在一處窸窸窣窣的說話。
「阿阮,這宜倫郡君一介郡君,一個月有兩百石,怎的連條裙子都買不起?」蘇惠苒湊到蘇阮的耳旁,眸色奇怪。
「我也不知,只是覺得這宜倫郡君瞧著還挺逗趣的。」蘇阮抿笑道。
「我也覺得,你瞧她臉圓溜溜的,這身上穿的,戴的,也都是圓溜溜的玩意。」
一旁的店舖老闆聽到蘇惠苒和蘇阮的談論,忍不住的悄悄插了句嘴,「宜倫郡君小時身子不好,有和尚登門來說穿戴圓物能保命,南平縣主便試了一試,沒曾想竟是真的有用。」
「哦,原是還有這典故。」蘇阮輕點了點頭,眸中笑意更甚。
那頭,宜倫郡君與丫鬟談論完了,抬手招那老闆過去。
老闆湊上前去,就聽那宜倫郡君壓著聲音道:「我先給你一部分銀錢,還有一部分等本郡君過幾日給你送過來。」
「哎呦,郡君吶,小店小本生意,這,從不賒賬的呀。」
成衣鋪開在宋陵城,達官顯貴自然是見過不少的,所以老闆也是個人精,在未來的攝政王妃和宜倫郡君之間該選誰,自然是清楚的很。
「你這老闆,怎麼這麼不通事理,咱們郡君還能欠你錢嗎?」圓臉丫鬟瞪眼幫腔。
老闆露出滿臉的為難神色。
宜倫郡君瞧見老闆這副模樣,心生不忍,但現下她的面子架在這處下不去,根本就沒台階來給她跨。
「老闆,這羅裙太豔,我不要了,就讓給宜倫郡君吧。」蘇阮聲音輕軟的開口。
聽到蘇阮的話,老闆正欲接話,卻是被身後突然開口的宜倫郡君給嚇了一大跳。
「你說給本郡君就給本郡君?本郡君不要了,哼,這樣豔俗的東西,本郡君才看不上眼呢!」
說完,宜倫郡君扭身,直接就出了成衣鋪子。
蘇阮和蘇惠苒相視一笑,皆捂著肚子笑的有些疼。
那老闆上前,笑眯眯的道:「姑娘莫笑,宜倫郡君是個好主子,手裡頭沒甚銀錢,這銀錢呀,都被她分發給宋陵城內的乞丐老媼了。」
「那倒難得是個心腸好的。」蘇阮斂住面色笑意,纖媚眼角輕動。
瞧見這副模樣的蘇阮,那老闆老臉也禁不住的一紅,「是呀,宜倫郡君是個好的,只是這雙十年華都過了,還沒出嫁,也不知是要便宜了哪家的貴公子喲。」
「竟都雙十了,我也沒瞧出來。」蘇阮說這話不是在恭維這宜倫郡君,實在是這宜倫郡君養的太好,圓滾滾的瞧著還以為是個剛及笄的小姑娘。
「阿阮,我瞧著那宜倫郡君的臀部滾圓,比我帶出來的那些丫鬟婆子可好多了。」話罷,蘇惠苒卻是突然搖頭嘆息道:「可惜了,若是這宜倫郡君心性壞些,我還能將她推給那厲蘊賀。」
讓他們兩人相殺去,可沒曾想,這麼一個鎮國公府袁家出來的郡君,竟然還是個好心腸的傻郡君。
「喂!」突然,那原本早就走了的宜倫郡君又轉了回來。
她提著裙裾疾步走到蘇阮面前,然後伸出白胖胖的手指道:「那攝政王鷹環狼顧之相,你現下退婚還來得及,不然到時候可有你哭的。」
說完,那宜倫郡君轉身,趕緊又出了成衣鋪子,似乎是生恐被身後的蘇阮給活抓了一樣。
蘇惠苒瞪眼瞧著那宜倫郡君的腰臀,暗點了點頭,果真很符合她的想像。
「大姐,看來這宜倫郡君和攝政王真是有什麼過節了。」不過這宜倫郡君也是心性太大,竟然還特意過來提醒她陸朝宗是那狠戾之人。
不過其實陸朝宗的狠戾,整個宋陵城都知曉,但陸朝宗的溫柔,只有蘇阮一人知道。
「傻阿阮,就算是有什麼過節,她一個郡君能翻出什麼浪來?要是想翻,不應該早翻了嗎?」說完,蘇惠苒手指向那條羅裙道:「咱們先把這羅裙買了,然後再去春風十里。」
蘇阮點了點頭,伸手取下那羅裙捏在手裡。
羅裙色豔,緞面極好,內裡還有一層,就算是在冷秋之際穿也不嫌冷。
付完了賬,蘇惠苒和蘇阮坐上馬車離開,那躲在一旁的宜倫郡君第三次回到成衣鋪子,將那件豆青色的妝花緞面裙給買了回來。
「還差五兩,老闆,本郡君是不會賒賬的,你且記著,過會子我就讓人送來給你。」
「哎呦,就差五兩,郡君不必如此,當是小人孝敬郡君的。」
「不行,說給你就給你。」宜倫郡君一瞪眼,將頭上的一支珠釵取下來拍給老闆,「過會子丫鬟會拿銀錢來換的。」
說完,這宜倫郡君歡天喜地的抱著妝花緞裙上了鎮國公府袁家的馬車。
那老闆站在成衣鋪子裡頭舉著那支珠釵,好笑的搖了搖頭。
這頭,蘇阮在馬車內換好了那條豔色羅裙,然後與蘇惠苒一道去了春風十里。
春風十里內多姿媚者,但相比於蘇阮,卻是相形見絀了。
一身血色羅裙的蘇阮唇施朱丹,一進春風十里,便是豔壓群芳。
春風十里已不是之前的青樓妓館,但裡頭的女子卻依舊是那些女子,她們身懷技藝,以此謀生。
「姑娘有事?」原先的老鴇迎上來,一眼瞧見蘇阮,當即就面色大變,「姑,姑娘……」
「媽媽坐吧。」蘇阮輕笑,眼尾散開,纖細的腰肢款動,緩緩落座。
老鴇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裡,哪裡敢坐。
「今日我來瞧瞧你們這處的姑娘,想問問可有與那厲大將軍相熟的?」蘇惠苒開門見山,直接就說出了自個兒今日來的目的。
聽到蘇惠苒的話,那老鴇雙眸輕動,然後一副諂媚模樣的點了點頭道:「厲大將軍是咱們春風十里的常客。」
「既然是常客,那肯定有常陪的姑娘,媽媽幫我喚出來吧。」蘇惠苒從寬袖暗袋之中拿出銀兩遞給那老鴇。
老鴇應了,趕緊讓姑娘們出來了。
蘇惠苒皺眉看著面前這一個個瘦的乾巴巴的女子,面色有些難看:「媽媽,你不是在哄我吧?」
這一個個的,平的都能當板凳子坐了。
看出蘇惠苒臉上的不愉,老鴇不敢得罪蘇阮,趕緊上前壓著聲音道:「確實,確實還有一個,但那姑娘正在陪厲大將軍呢……」
「呵。那是正好,媽媽帶路,今日我就瞧瞧去。」蘇惠苒冷哼一聲,攥緊了手裡的繡帕。
但當蘇阮與蘇惠苒一道見到那所謂正在陪客的「姑娘」時,皆是面色一怔。
因為那「姑娘」不是別人,而是有鷹環狼顧之相的陸朝宗。
身穿駝色常服寬袍的陸朝宗正盤腿坐在茶案邊飲茶,抬眸瞧見傻愣愣站在主屋門口的蘇惠苒和蘇阮,低低的輕笑出聲道:「本王就覺著今日的茶怎的如此好吃,原來是摻了甜杏的味兒。」
蘇阮聽不懂陸朝宗在說什麼,但她卻是不自覺的紅了臉。
昨日至今日,蘇阮也不知自個兒想起了這陸朝宗多少回,蘇阮深覺,自個兒是中了這陸朝宗的毒了。
一旁身穿青蓮大袖寬袍的厲蘊賀捏著手裡的茶碗,在對上蘇惠苒那雙飽滿怒意的眼時,挑釁的勾了勾眉尾。
蘇惠苒氣急,手裡的帕子幾乎都要被她捏爛。
這厲蘊賀就是個囫圇的混不吝,流氓痞子般的纏著她不放,果真不愧是野田子裡頭爬出來的,改不了骨子裡的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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