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朱婆子看著面前的蘇阮, 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正欲說話之際卻是突然瞧見了一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朝這處走來。
那錦衣衛身形高壯, 身上的飛魚服繃得死緊, 活似一座小山,走路時甚至都能讓人有一種青石板磚在震顫的錯覺。
「喂。」李陽飛站在蘇阮後面三步遠的地方, 說話時的聲音嗡嗡如瓦缸迴響, 震的人耳朵發疼。
蘇阮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李陽飛, 這才發現這人不是在叫自己,而是在叫朱婆子。
「這位, 這位官爺……」朱婆子顫顫的應了一聲, 神色緊張。
「攝政王妃要進就進, 你個老婆子還敢攔。」李陽飛一邊說著話,一邊抽出腰間的繡春刀。
那繡春刀尖鋒鋒利,泛著寒意, 刀光閃閃的略過朱婆子的臉,嚇得她兩股顫顫差點遺溺。
蘇阮站在一旁抿著唇瓣, 沒有反駁這李陽飛的話。
朱婆子雙腿一軟伏跪在地,死命的朝著這李陽飛磕頭道:「官爺恕罪,官爺恕罪, 是老婆子有眼不識泰山……」
可憐這朱婆子平日裡趾高氣揚的使喚小丫鬟,這會子碰到硬茬,硬是連個屁都不敢放。
李陽飛瞪著一雙環形大眼,猛地一下朝著那朱婆子揮了一下手裡的繡春刀, 直嚇得那朱婆子驚叫連連,兩眼一翻竟然就此嚇暈過去了。
收好手裡的繡春刀,李陽飛轉身,高壯的身子朝著蘇阮彎腰拱手行禮,「王妃,請。」
蘇阮抬眸看著面前的李陽飛,想說自個兒不是你們的攝政王妃,但在對上李陽飛那豹頭環眼的凶惡模樣時,愣是沒敢說出口,只提著裙裾進了苒香閣。
苒香閣內,丫鬟婆子皆縮在屋內,蘇阮一進院子就瞧見那積累了厚厚一堆的枯樹爛葉無人打掃。
主屋大門大敞,露出裡頭的一張紅木圓桌。
蘇阮抬腳跨過門檻,往內室走去。
伸手撥開面前的珠簾,蘇阮一眼瞧見那躺在繡床上歇息的蘇惠苒,趕緊上前道:「大姐?」
聽到蘇阮的喊聲,蘇惠苒迷迷瞪瞪的抬眸,雙眸漲紅,根本就瞧不清楚面前蘇阮的模樣。
「大姐,你在發熱。」蘇阮伸手探了探蘇惠苒的額頭,立即驚呼一聲。
蘇惠苒懵懂的搖頭,將臉埋進軟枕裡,聲音虛弱的道:「阿阮啊,我好累哦,你讓我睡一會。」
「大姐,我去給你喚朱大夫來。」
話罷,蘇阮立時便急匆匆的出了苒香閣,去喚來了朱大夫。
朱大夫背著藥箱,被蘇阮拉拽著往苒香閣的主屋內去。
「勞煩二姑娘去端盆水給小人。」朱大夫卸下身上藥箱,轉頭跟蘇阮道。
「哎。」蘇阮應了一聲,端著銅盆去外頭的水井處打水。
「王妃,臣來幫您。」蘇阮身後冒出那嗡嗡響的渾厚聲音,下一刻,她手裡的銅盆就被人給奪了過去。
「勞煩這位,這位大人了。」蘇阮不知如何喚這人,只能適中的找了一個稱呼。
「王妃客氣,臣是粗人,大名叫李陽飛,是撫順大將軍麾下的一名將士,有幸稱撫順大將軍為一聲大哥,渾得一個『天武將軍』的諢號。」
「勞煩李將軍。」蘇阮微微側身,與李陽飛行禮。
「哎!王妃萬萬不可,臣受不得。」看到蘇阮的動作,李陽飛瞪著一雙眼,趕緊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腰間的繡春刀輕響。
「我不是王妃,還望李將軍莫再如此喚我。」蘇阮輕搖頭道。
「王妃不必害怕,只要有我李陽飛在,這蘇府內便無人敢欺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連王妃都敢不看在眼裡,那就是跟我李陽飛作對!就是跟攝政王作對!」
李陽飛說話的聲音很大,迴響在整個苒香閣內,蘇阮眼尖的瞧見那剛剛推開一條細縫的綺窗立時被關緊了。
蘇阮知爭辯無用,所以索性不再爭辯,現在最重要的是大姐的病。
「那個李將軍,我有一事相求。」
「王妃儘管說。」李陽飛拍著胸脯道:「上刀山,下火海,只要王妃的一句話。」
蘇阮抿唇輕笑,「沒有那麼嚴重,只是想請李將軍去小廚房替我端些清淡點的吃食來。」
剛才蘇阮進到主屋,看到內室裡置著幹冷的飯食,皆是些葷物,大姐身子不好,怎麼可能用的下。
「一點小事,王妃稍等。」
話罷,李陽飛將手裡打好了水的銅盆遞給蘇阮,然後挎著繡春刀走遠。
蘇阮端著銅盆,趕緊進到了主屋。
主屋內,朱大夫正在給蘇惠苒清理傷口。
「朱大夫,我大姐怎麼樣了?」蘇阮將銅盆置於一旁的洗漱架上,替朱大夫搬了個繡墩過去。
「大姑娘身子一向康健,此次是因為傷口未及時處理所致的發熱,應當也是不妨事的,只要吃幾貼子藥,多休息幾日,養養傷就好了。」
「那就好。」蘇阮安下一顆高懸著的心,將繡帕絞了水,給蘇惠苒擦拭臉龐。
「阿阮。」蘇惠苒靠在蘇阮身上,聲音虛弱道:「我好餓啊。」
「大姐莫急,我已然讓人去給你取了吃食來。」蘇阮小心翼翼的替蘇惠苒擦拭著臉上的汗珠,然後伸手握住她露在被縟外的手道:「大姐,你很快就能好的。」
「唔……」蘇惠苒含糊應了一聲,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道:「阿阮,我聽說那攝政王來給你提親了?」
蘇阮猶豫片刻,點了點頭,「嗯。」
「唉……」蘇惠苒嘆出一口氣,娥眉緊蹙,「那個瘟神喲,搞得咱們蘇府這麼不得安寧。」
「噓。」抬手摀住蘇惠苒的嘴,蘇阮湊到她的耳朵邊上道:「大姐不知,現下整個蘇府內皆是那陸朝宗的錦衣衛。」
「是呀,圍的跟鐵桶似得,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朱大夫嘆出一口氣,將手裡的藥瓶遞給蘇阮道:「二姑娘,這個藥瓶子裡頭的藥是外用的,一日三敷,這個藥瓶子裡頭是內服的,一日一次就好。」
「好。」蘇阮伸手接過,跟朱大夫道謝。
朱大夫擺手,抹了一把額上的熱汗,背著藥箱出了主屋。
「大姐,你這院子裡頭的丫鬟婆子怎麼都不見人?」掀開被縟看了看蘇惠苒身上的傷是,蘇阮娥眉輕蹙。
「還不是父親放的話,父親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蘇惠苒累的厲害,說一句話就要停上半天。
蘇阮將手裡的繡帕重新絞過之後給蘇惠苒墊在額上。
繡帕濕冷,覆在滾燙的額上,蘇惠苒舒服的吐出一口氣。
「大姐,我聽說父親連籐條都打斷了?」蘇阮擔憂道。
「沒有,若是連籐條都打斷了,那我還不得後背開花。」趴在繡床上的蘇惠苒眨著一雙眼,「雖然挨了幾下,但都是皮外傷,我引著父親把籐條往門框上打,那籐條便斷了,我趕緊假裝暈倒脫身。」
「那就好,父親的氣一上來,誰都勸不住。」蘇阮一邊搖著頭,一邊替蘇惠苒撥了撥頰邊的濕髮。
「對了阿阮啊,我聽說那撫順大將軍厲蘊賀是不是也來給我提親了?」
蘇惠苒雙眸無神的看著繡床的帳子頂,聲音有些飄,「他不知道我大鬧南風館的事嗎?我可是一個會去南風館的大家閨秀。」
聽到蘇惠苒的話,蘇阮面露猶豫神色,良久之後才開口道:「大姐,其實那厲將軍就是你那日在南風館門口,丟了帕子的那個。」
這事蘇阮一直想抽空告知蘇惠苒,卻每每被其它的事耽擱。
「什麼?就是那南風館的紅倌?」蘇惠苒猛地一機靈,牽扯到後背處的傷口,疼的一陣齜牙咧嘴。
其實那日裡,蘇惠苒還是有些意識的,不然也不會一瞧見那衍聖公便把手裡的桃木梳和繡帕一股腦的扔給了那紅倌。
但蘇阮卻是真的沒想到那紅倌竟然就是撫順大將軍厲蘊賀,而那厲蘊賀竟然還來給她提親了?
「阿阮,你說那厲蘊賀,涂什麼不好,偏要塗脂粉,還穿件和那紅倌一模一樣的絳紫色寬袍,我這吃了酒的人,認錯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一提到那厲蘊賀,蘇惠苒便開始皺眉數落,「你說說,他一個好好的將軍不當,偏要去鑽什麼春風十里,多毀名聲啊,這日後要娶了誰,那還不得日日去春風十里和南風館裡頭逮人。」
蘇阮抿唇,聲音酥軟道:「大姐,那厲蘊賀現下跟你提了親。」
被蘇阮說出的話一噎,蘇惠苒抬手抱頭,「哎呦喂,那厲蘊賀不會是想著,日後我去南風館,他去春風十里,咱們互不相欠吧?算盤打得真是好。」
「大姐,那厲蘊賀現下拿了你的繡帕,說是定情信物。」
沒理會蘇惠苒自怨自艾的調侃,蘇阮繼續道:「父親被氣得不輕,所以才在盛怒之下打了你。」
「父親是以為我跟那厲蘊賀私通了,連繡帕都落下了。」蘇惠苒皺起一張臉,「怪不得我說那厲蘊賀怎麼會有我的繡帕呢。」
撐著下顎細想了一番,蘇惠苒突然一仰頭,「不行,阿阮,咱們要想辦法把我的繡帕拿回來,不能讓那厲蘊賀白白撿了便宜。」
就算是蘇惠苒自個兒毀了自個兒的名聲,她也不會要一個整日裡流連煙花柳巷的人。
「大嫂子!我給你端粥來了!」主屋門口突然響起一陣渾厚聲音,嚇得蘇惠苒一個機靈,「阿阮,你什麼時候變成人大嫂子了?」
蘇阮轉頭朝著主屋門口看了一眼,就瞧見那李陽飛拎著手裡的黃花梨木食盒,正站在主屋門口東張西望的,卻也沒進來,看上去還是有點禮數的。
剛才蘇阮聽這李陽飛說,那厲蘊賀好似是他認得大哥?
所以他剛才那聲大嫂子,叫的應該就是大姐了?
想到這裡,蘇阮低頭看了一眼趴在繡床上的蘇惠苒,聲音吶吶道:「大姐,那李將軍,是在喚你。」
「什麼?」蘇惠苒吃力的扭頭,雙眸瞪得極大。
「那李將軍,是厲將軍的義弟。」因為李陽飛在,蘇阮再不好與蘇惠苒大刺刺的喚那厲蘊賀的名,所以只好喚回了厲將軍。
「……什麼爛玩意稱呼。」蘇惠苒低頭,嘟囔著埋怨了一聲。
要她頂著這玩意一輩子,她還不如剃頭去當尼姑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宗宗:這是我的王妃,不給你們看
厲蘊賀:這是我的將軍夫人,不給你們看
李陽飛:嘿嘿嘿……聽說今天加兩個雞大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