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大煞了那孔君平的銳氣後, 蘇阮一行人雄糾糾氣昂昂的回了蘇府。
蘇惠苒氣色飽滿的坐在蘇阮的芊蘭苑裡,一口氣吃了三大個蘇阮蒸出來的月糰子。
「大姐, 好吃嗎?」蘇阮坐在一旁, 小心翼翼的道:「是不是有點焦了?」
「不焦,很好吃。」蘇惠苒心情好, 這會子吃什麼東西怕是都能說好吃。
蘇惠德不知什麼時候鑽到了蘇阮的梳妝台下面, 手裡抱著她的口脂正在用手指摳,摳不出來的就用嘴來舔。
那張白胖的臉上滿是檀香色的口脂顏色。
蘇阮無奈的抬手把蘇惠德從梳妝台下面牽出來, 然後讓平梅帶人去淨面洗手。
「阿阮,你怎麼起心思做這月糰子了?」
按照蘇惠苒的想法來, 她的二妹妹若是下廚房, 定然最喜櫻桃肉, 哪裡會做什麼月糰子。
「唔……就是想做了。」蘇阮含含糊糊的應付了蘇惠苒一句話,就聽到外頭傳來半蓉驚喜的聲音道:「二姐兒,大姐兒, 衍聖公府的人來退親了。」
蘇惠苒猛地一下從繡墩上起身,臉上顯出明顯喜色。
「阿阮, 我去瞧瞧去。」等不及的蘇惠苒提著裙裾就急匆匆的出了主屋,髮髻上的珠釵玉環輕響,叮叮噹噹的十分悅耳, 顯示出主人的好心緒。
蘇阮下意識的抿唇輕笑了笑,然後低頭看著面前的月糰子發愁。
這月糰子是做的有模有樣了,但味道卻還是差了許多,她可不能給那陸朝宗抓住錯處, 不然那人還指不定要如何罰她呢。
輕搖了搖頭,蘇阮趴在圓桌上揉臉,白膩膩的面頰被搓揉在掌心裡,一會子捏成團,一會子擠成扁狀。
「二姐兒。」平梅牽著蘇惠德的手從主屋外進來,聲音輕細道:「奴婢聽說三姐兒醒了,這會子正鬧著要出家,遁入空門呢。」
「出家?」聽到平梅的話,蘇阮奇怪道:「怎麼會想要出家的?」
「說是聽了那監寺高僧的佛語,茅塞頓開,決定出家為先前自己做的孽贖罪,這會子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在勸著呢。」
「是嘛。」蘇阮蹙眉,有些不大信,「平梅,你把四姐兒送回去,我去二房的院子裡頭瞧瞧。」
「哎。」平梅應了一聲,牽著蘇惠德出了主屋。
蘇阮從繡墩上起身,隨手從木施上拉下一件披風裹在身上就準備出門,垂眸之際卻是突然瞧見那繡印在衣襟處攝政王府的繡紋,當即就反手脫了下來。
這披風是那廝上次帶她去夜市州橋時給她披上的,平梅怎麼又幫她收著了?幸虧她及時發現,不然這就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楚。
從圓角櫃內翻出一件自己的披風,蘇阮穿上之後往二房去。
二房內煙燻繚繞,滿是香燭氣,偌大的庭院內站著十幾個光頭和尚,穿著僧衣,正一本正經的在敲著手裡的木魚。
那嗡嗡直響的唸經聲和「哚哚」的木魚聲混雜在一處,蘇阮只聽了片刻便感覺渾身難受,恨不得用兩個棉花糰子把自個兒的耳朵堵上。
「放開我,我要出家,我要出家……」
蘇惠臻尖利的聲音從主屋內傳來,蘇阮探頭看去,只見她頭綁白布帶,披頭散髮的從主屋內衝了出來,身後是死死拉住她的李淑慎。
王姚玉站在一旁,想搭手,但卻又不願搭手,最後也只是閒閒的勸了幾句。
「三姐兒呀,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知曉自個兒錯了,低頭認個錯也就行了,何苦還要出家呢?」
一邊說著話,王姚玉一邊朝著垂花門處看了一眼,正巧就瞧見那站在垂花門口的蘇阮。
李淑慎抬眸,也看到了蘇阮,趕緊急匆匆的跑到她的面前,開口就是濃厚的哭腔,「二姐兒啊,二姐兒啊,求求你勸勸蓁兒吧,她誰的話都不聽,就說是要給你贖罪……」
李淑慎哭的雙眸泡紅,手裡的繡帕都濕了一半。
「給我贖罪?」聽到李淑慎的話,蘇阮好笑道:「她要給我贖什麼罪?」
「蓁兒偷了你的檀香木吊墜,是她的不對,可你們好歹也是十幾年的姐妹了,難道你就任由著她出家嗎?」
李淑慎說著話,就跪了下去,死死拽住蘇阮的寬袖不放,「二姐兒啊,你就行行好,勸蓁兒幾句,好不好啊,嬸嬸求你了,嬸嬸給你磕頭……」
「嬸嬸,您是長輩,您磕的頭我受不起。」說罷,蘇阮側身拉開李淑慎的手,往蘇惠蓁的方向走去。
李淑慎跪在原處,那個頭要磕不磕的磕了一半,被蘇阮利落的動作嚇了一跳。
她這二侄女,怎麼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蘇惠蓁正被婆子抱著腰肢死死拉住拿著剪子的胳膊,她紅著一雙眼,面色慘白,瞧見站在自己面前的蘇阮,聲音嘶啞道:「蘇阮,先前是我的錯,我出家,給你贖罪!」
蘇阮蹙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蘇惠蓁,在掂量她說的話到底是假的,還是真的。
「哎呦……」婆子被蘇惠蓁用力推開,肥胖的身子撲倒在地。
拿著手裡的剪子,蘇惠蓁抓起自己的一把頭髮就是用力一絞。
青絲滑落,斷斷續續的鋪在青石板磚上,蘇阮耳旁是李淑慎那撕心裂肺的驚喊聲。
「施主。」突然,一隻掛著佛珠的手從旁伸出,牢牢的抓住了蘇惠蓁的胳膊,「施主,世間有苦事,便會結苦果,你塵緣未了,佛祖是不會收的。」
「大師……」蘇惠蓁聽到和尚的話,「撲通」一聲軟倒在地,手裡的剪子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叮噹」脆響。
「大師,是不是我做了太多錯事,所以佛祖才不收我?」
蘇惠蓁仰頭,目光虔誠的看著面前的和尚。
和尚雙手合十,眼眸微閉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施主若是想贖罪,不若去尋那繫鈴人。」
「繫鈴人……」聽到和尚的話,蘇惠蓁碎碎念了片刻,然後猛地一下抬眸看向蘇阮。
蘇阮蹙著娥眉站在原處,對面前這一齣戲十分疑狐。
「二姐姐,二姐姐。」蘇惠蓁急切的拽住蘇阮的裙裾,一臉急色道:「二姐姐要如何才肯原諒我,只要二姐姐說出來,我就去做。」
蘇阮垂眸,看著面前一臉懇切的蘇惠蓁,腦子裡頭空空的不知如何應對。
若是要蘇阮原諒這蘇惠蓁,蘇阮是做不到的,可看著面前蘇惠蓁這副可憐模樣,蘇阮又覺得自己是否太心硬。
「二姐兒啊,蓁兒是真心改過,你若是不原諒她,她可就要出家去了,這大老爺回來,你要讓咱們怎麼交代呀。」李淑慎與蘇惠蓁並排跪在蘇阮面前,將她身上的裙裾扯得都變了形。
蘇阮靜靜站在那裡,突然笑了笑道:「若是想給我贖罪,三妹妹不若出家去,日日與我誦經,抄寫佛經,可好?」
聽到蘇阮的話,蘇惠蓁一愣,那顆豆大的淚珠子嵌在眼眶裡,要下不下的看著十分尷尬。
李淑慎乾嚎了兩聲,繼續哭喊道:「二姐兒啊,你的心怎麼這樣狠啊,她是你的三妹妹呀,你們十幾年的姐妹情誼,你怎麼說讓蓁兒出家就出家呢……」
注意到蘇惠蓁微妙的面色,蘇阮冷笑一聲,用力的一把扯開自己被她死死拽住的裙裾,然後用力的挺直了身板道:「罷了,三妹妹若是真要替我抄寫佛經,我怕是還會折壽呢。」
此刻的蘇阮算是明白了,這蘇惠蓁哪裡是幡然悔悟想要出家呀,她就是看著那日青蟹宴上自個兒顏面盡失,想拉攏她過來爭回些顏面。
但若不是這李淑慎自作聰明的拿蘇欽順出來壓她,她倒還真未察覺出來有什麼不對。
想到這裡,蘇阮真想扇自個兒幾巴掌,人家扯扯嗓子喊上幾句,掉幾滴眼淚珠子,自個兒就被喊昏了頭,真是連四妹妹都不如,四妹妹還知曉先要吃的,再背詩呢。
蘇阮轉身,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和尚。
那和尚長相俊美,身量頗高,明明長著一張佛臉,但卻有顆壞心,竟然與這蘇惠蓁一道誆騙自個兒,說什麼「解鈴還須繫鈴人」,若不是受那陸朝宗整日裡陰謀來陰謀去的說法,蘇阮怕是腦子一熱就給人答應了!
狠狠剜了那和尚一眼,蘇阮走到王姚玉面前行禮道:「母親,天色不早了,您早點回去歇息吧,二房的事咱們大房管不著,待父親回來以後,自有定奪。」
王姚玉看著面前的蘇阮,吶吶的應了一聲,只感覺原本軟綿綿的女兒怎的好似脫皮換胎了似得連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
「二姐兒啊,你可不能這樣啊……」李淑慎不死心,還想拽著蘇阮求,卻是被那和尚一把攔住了道:「二夫人,長幼有序,您不可跪。」
「啊……」李淑慎愣愣的被那和尚從地上扶了起來,臉上妝粉盡失,一瞬蒼老許多。
蘇阮聽到那和尚的話,霍然轉身,一雙柳媚眼輕動,裡頭滿是厭惡情緒。
果然是一夥的。
哼,難為這禿驢長的人模狗樣的,卻是連那陸朝宗都不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