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還有淚痕，眼神只剩下了驚訝。

　　宋懷玉用大拇指幫沈芷柔擦了擦淚漬：“我媽媽後來有去過你家，但房子空了。”

　　沈芷柔感受著臉上的溫柔，又忍不住想哭的情緒：“我們一家後來搬去跟奶奶住，房子就掛了出租。”

　　“搬去跟奶奶住的話，奶奶對你好嗎？”宋懷玉看著沈芷柔的樣子，胸口悶悶。

　　沈芷柔搖搖頭，又點了點頭：“不算好，但我考上重點高中和重點大學之後她也覺得臉上有面子吧。”

　　沈芷柔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來如此還是經歷造就的，她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麽歸屬感，總覺得自己像一團浮萍。

　　以至於畢業後離家，雖有不舍，卻也走的乾脆。

　　“逢年過節回去，只要減少存在感就好了，長這麽大，奶奶已經不會為難我了。”

　　那裡對於沈芷柔來說並不算自己家，哪怕爸爸媽媽都在。

　　在酒精的催化中，光是那時的記憶回溯，就讓沈芷柔眼中大顆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樸簌樸簌掉下去。

　　沈芷柔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小哭包屬性，哪怕是小時候，哭得次數也極少。這讓她不由得再次躲進被窩。

　　宋懷玉看著沈芷柔的樣子，眼眶也跟著泛紅。

　　“芷柔，對不起。”

　　她現在能做的好像只有道歉。

　　她看著悶頭在被子裡無聲哭泣的沈芷柔不知道還能怎麽安慰，或是如何彌補。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這段歲月裡傷心難過的不只是她一個人。

　　可是，她到底該怎麽解釋呢？

　　大段大段的過去，甚至不知道該從哪個細節開始說起，適不適合今天來說。

　　本來她提出這個話題，是想說的，可看著沈芷柔現在這副模樣，好像又沒法說出口。

　　這時，沈芷柔從被子下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宋懷玉裙子腰側的布料。

　　她的手在顫抖。

　　“姐姐，爺爺去世的時候，我哭的好慘，可我，可我，我只是希望你在身邊。姐姐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沈芷柔說的語無倫次，沒有邏輯，但有一個主題。

　　聲音悶在被子裡，分不清是被子的悶響還是鼻音的悶響。

　　如同當年傷心的痛苦，她也分不清究竟是舍不得親人離世還是舍不得愛人離開。

　　窗外的風無聲地吹進屋裡，將搖曳的燭火吹滅。

　　像是有人在向神明禱告，許下一個願望。

　　“好，我不會再離開你了，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離開了。”宋懷玉說著。

　　被子下的沈芷柔不再吭聲，偷偷摸摸的不知道準備怎麽處理決堤的眼淚，肯定很狼狽。

　　宋懷玉體貼地把紙巾送到被子下面。

　　沈芷柔在被子下窸窸窣窣地處理著。

　　好一會兒之後，宋懷玉去零食袋裡翻找，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東西。

　　她戳了戳沈芷柔的腦袋：“吃糖嗎，小朋友？”

　　沈芷柔在被子底下，砸吧砸吧嘴。又哭又醉的，嘴裡實在難受，她想吃。

　　她小心地鑽出被子，發現連昏暗的燭火都已經熄滅，便索性大膽探出頭來：“要，要糖。”

　　宋懷玉在昏暗中，還能清晰看到沈芷柔的樣子，她將糖紙剝開的棒棒糖塞進沈芷柔的嘴裡。

　　沈芷柔吸了吸鼻子。

　　“橘子味的。”

　　沈芷柔的情緒被糖封鎖切換，煩惱隨著這一股甜味煙消雲散。她露出笑容抓住棒棒糖的棒子，讓糖果在嘴裡轉了一圈。

　　雖然腦袋暈乎乎的，但這橘子糖味，聯動著青春時光最幸福的回憶。

　　“酒和糖，好像是絕配。”沈芷柔莫名得出了這個結論。

　　宋懷玉沒有回應。

　　沈芷柔也看不清宋懷玉的表情，眼前黑黢黢的。

　　她隻好低下頭細心感受，只有宋懷玉的氣息還在流動著，短促的，應該是在笑吧。

　　是在笑話我嗎？

　　又或是單純的開心？

　　姐姐沒有糖也開心嗎？

　　就算開心，肯定也沒有吃糖的開心。

　　世界上第一開心的事情是和宋懷玉待在一起。第二開心的事情是吃橘子味的棒棒糖。

　　宋懷玉沒有辦法做世界上第一開心的事情，所以要把世界上第二開心的事情跟她一起分享。

　　沈芷柔又抬起頭想去看宋懷玉，但眼前全冰冰涼涼的，是宋懷玉伸來的手掌。

　　沈芷柔被宋懷玉遮住了眼。

　　這下連一絲微光都沒有，徹底什麽都看不清了。

　　但沈芷柔沒有反抗。

　　姐姐這麽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沈芷柔只是反問：“姐姐，你吃糖嗎？”

　　宋懷玉應了一聲：“嗯。”

　　情緒不明確，冰涼的手貼得沈芷柔更近了。

　　沈芷柔伸手摸索著零食袋，她記得她拿了兩根棒棒糖。可她怎麽摸都摸不到零食袋子。

　　“姐姐，你自己再找找，你也吃。”

　　“嗯，我也吃。”宋懷玉回答。

　　酒精朦朧了沈芷柔的神經，她只聽到宋懷玉應聲卻沒聽到宋懷玉的動作。

　　被宋懷玉遮著眼睛什麽都看不見，她索性閉上眼睛繼續享受棒棒糖的滋味。

　　橘子甜味的棒棒糖裡融合著紅酒的香味。

　　突然間亂入了冰冰涼涼柔軟的觸感，這觸感很陌生，但裡面帶著玉蘭花香味是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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