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石媽媽坏笑著將林歲歲的那張照片物歸原主， 並拍了拍她的手背， 偷瞄了石晉樓一眼：
“歲歲， 其實我本來不想把這張照片再還給你的，你看看照片的邊邊角角——”
林歲歲順著石媽媽的指尖仔細查看手中的照片，已經有了一些細碎的捲毛。
“我和老石拿到這張照片平時可沒碰過， 一直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畢竟是未來的兒媳婦嘛~”石媽媽指著那些細碎的捲毛，故作姿態地長嘆一聲，“哎呀——可想而知呀~”
林歲歲看了看石晉樓， 又看向石媽媽，輕聲問道：“可想而知什麼啊？”
石媽媽剛想說話，便被石晉樓給無情打斷了：“老媽， 您能不能不要一直說些有的沒的？剛才您讓我倒水的，我倒了您又不喝…… ”他端起水杯遞給石媽媽，“您說了那麼多的話，口不渴嗎？喝點水行嗎？”
“哎呦呦——”石媽媽接連“嘖嘖嘖”了好幾聲， 對林歲歲擠眉弄眼的，“看到沒？心虛了……”
石晉樓簡直無語， 抗議道：“我又沒做虧心事，心虛什麼啊？”
“那你沒做虧心事幹什麼不讓我繼續說了？怕我把你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小秘密都抖摟出來， 你帥氣偉岸的形像在歲歲的心中一朝崩塌，歲歲就再也不會答應你的求婚了， 你這輩子就當孤家寡人了， 是吧？”
林歲歲偷偷地瞟了石晉樓一眼。
石媽媽冷哼了一聲， 惡狠狠地瞪著石晉樓， “我就要說！要把你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心虛事都說出來——” 她再度牽起林歲歲的手，對著照片誇張地點了好幾下，“歲歲，你好好看看！這些捲毛是什麼意思？”
林歲歲又仔細辨認了一番，不解地搖了搖頭：“什麼意思啊？”
石媽媽坏笑地看了看石晉樓，才對林歲歲說：“這代表了——這張照片原來的主人經常拿著這張照片翻來覆去地看呀~~~”
林歲歲立刻轉過身，一錯不錯地註視著石晉樓。
石晉樓：“…………”
——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裡：）
林歲歲的目光簡直要把石晉樓給刺穿了——而在這個時候，一通電話救他於水火。
“餵？嗯……可以，你說吧，什麼事？嗯……”石晉樓推了推眼鏡，道貌岸然地指了指正在通話中的手機，立刻從沙發上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石媽媽衝著石晉樓的背影輕聲罵道：“臭小子！裝吧你就——”
又瞪了石晉樓的背影一眼，便轉過身來，將林歲歲手中的照片放到茶几桌上，又牽起林歲歲的手，滿臉笑意地看著林歲歲，就像看親女兒一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口中還不停地念叨，“真好，真好……”
林歲歲慢慢地垂下了頭，耳尖微微泛紅。
她何德何能啊，竟然能被石家父母這麼喜歡……
一直沉默的石爸爸把禮盒往林歲歲的旁邊挪動：“天茹，快把我們帶過來的東西都給孩子看看。”
石爸爸一個簡單的稱呼卻正好戳中了林歲歲最柔軟的心底。
孩子……
其實她真的不是一個貪心的女人，她不希望能出人頭地，也不希望能大富大貴——
從小到大，她缺少的就是一個正常、完整、溫馨的家庭。
原生家庭、親生父母生活得亂七八糟，成為了林家養女之後物質有所提高，至少她吃得飽飯、傳得起衣，但精神世界中依然匱乏。
遇到石晉樓之後……
先不說他們的婚約本身就是夾雜了許多的利益，本身她就是林家賣給石晉樓的一顆棋子，只是光說石晉樓這個又冷漠又詭異、渾身上下充滿矛盾點的男人……
她就根本沒有任何安全感可言了。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拒絕了他的求婚。
拒絕了他想和她組建一個小家庭的渴求。
而今天，石爸爸隨口的一聲“孩子”，讓她的心中暖上加暖。
“哦，光忙著氣小樓了，我都忘了這回事——”石媽媽在一堆禮物盒中挑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拆掉外面的包裝，慢慢地拿出一摞刺繡作品。
石媽媽一張又一張地翻開——
全是花和鳥，顏色變化的過程令人拜服，極端精緻的繡工繡法，栩栩如生，充滿了古典美。
林歲歲頓時就被征服了。
稍微有些美中不足的是，這些刺繡作品已經染上了歲月的痕跡——不管是底還是線的材質，都能看出來是有些年月了的。
石媽媽輕輕地撫摸了一遍刺繡上的花鳥，對林歲歲笑了一笑：“我和老石都覺得，如果是鑽石、寶石、翡翠之類的東西，小樓一定送過你很多很多了，而且你要是有什麼喜歡的，也可以直接讓他給你買，我們第一次見兒媳婦，就不送你那麼沒新意、也沒意義的禮物了——”
說著，石媽媽將那些刺繡小心翼翼地交到林歲歲的手中：“你會不會覺得這種東西不怎麼值錢？”
林歲歲立刻站了起來，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阿姨，怎麼可能呢？這些刺繡作品一看就是老人家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是拿錢都買不到的！”
石媽媽和石爸爸對視了一眼，滿臉欣慰地對林歲歲笑了起來：“小樓果然沒有看錯，你是一個非常好的姑娘，我們很喜歡你，將來陪伴小樓走過一生的是你，我們也很放心——”
林歲歲輕輕抿了抿唇角，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石媽媽讓林歲歲坐了回來，用指尖輕輕觸碰刺繡作品的針腳，頗有感觸地說：“你猜對了，這些刺繡呢，確實是老人家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是我的外婆和母親不眠不休繡了三天三夜……”
林歲歲看著手中的刺繡作品，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兩位老人坐在燈下聚精會神地一針一線的畫面。
“你可能不知道吧？”石媽媽笑了起來，“這些是我的嫁妝，唯一的嫁妝。”
林歲歲嚇了一跳，趕緊把刺繡作品遞回石媽媽：“阿姨，我不能收，這個禮物太太太貴重了，我真的不能收……”
石媽媽又將刺繡還給林歲歲：“哎呀，有什麼不能收的？刺繡也是我國的傳統文化之一嘛，難道還等我死之後帶墳墓裡去陪葬啊？這麼好的東西當然要傳承啊——”
林歲歲：“…………”
話雖如此，但……
“哎，我還怕你嫌棄我這個禮物太寒酸了呢~”石媽媽有些惆悵地說，“不過就算你嫌棄也沒辦法，我家以前就是那麼窮，拿不出值錢的嫁妝……要不是外婆和母親為我連夜趕工，我就要沒有嫁妝出嫁了啊……”她越說越委屈，“飯都要吃不起了……”
林歲歲有些懵逼地“啊？”了一聲。
“咳……”石爸爸推了推眼鏡，微微皺眉，低聲說：“天茹！你和孩子說這些幹什麼？你嫁了我，哪一天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什麼時候讓你吃不起飯了啊？”
“…………”石媽媽瞪了石爸爸一眼，呵斥道：“你不要插嘴！我好不容易醞釀的情緒都被你給搞沒了……”
石爸爸：“咳……”
林歲歲想笑卻不敢笑，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很痛苦地憋笑。
“好吧，歲歲——”石媽媽又牽起林歲歲的雙手緊緊地握住，用最真誠的眼神看著林歲歲，“雖然我嫁進石家之後，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銀的，當養尊處優的少奶奶，但是我可沒騙你，我以前的家庭是真的很窮啊，雖然沒到飯都吃不起的地步，可真是拿不出任何的嫁妝……”
林歲歲輕輕攏起眉梢，頗為感同身受地看著石媽媽——她的情況也沒比石媽媽好多少……親生家庭慘不忍睹，親媽幾次丟棄她，到了林家……也是一言難盡。
石媽媽偷偷瞟了瞟石爸爸的臉色，終於實話實說，“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嫁進石家做少奶奶之後，老石對我的外婆、母親、父親都很好，他們後來過上了好日子。”
林歲歲面露驚訝之色：“好棒！”
“對呀~”石媽媽對林歲歲眨了眨眼，“古人云'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是有道理的，之前老石讓我嫁給他的時候，我也像你一樣，不同意，覺得他們有錢的公子哥都不靠譜極了！但是轉念一想呢，嫁給普通男人就靠譜了啊？老石好歹有錢呢……所以，嫁給老石也不錯，和普通男人離婚了什麼都沒有，和老石離婚了那我還不一下子成富婆啦？我的家人也跟著我過好日子呢？所以我就嫁給他了！”
石媽媽雖然人到中年，但她依然是少女姿態：“好在我們也有離婚，已經幸福地在一起三十多年啦~~”
石爸爸輕輕地“咳”了一聲，輕聲嘟囔，“可是你之前明明說是因為喜歡我才嫁給我的……”
“…………”石媽媽尬笑了一下，對石爸爸咬牙切齒地說，“都一把年紀的人了！不喜歡你我能給你生孩子？還給他養到快三十歲？我要是不喜歡你，我早就掐死小樓了——”
這個時候剛好石晉樓打完電話回到客廳，聽到石媽媽最後一句話，他一愣，慢慢地舉起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老媽，我做錯了什麼？怎麼就掐死我了？”
客廳靜止了幾秒鐘之後，立刻陷入了大爆笑之中。
石媽媽“哈哈哈哈哈……”的仰天長笑。
林歲歲指著石晉樓“哈哈哈”大笑地儀態全無。
連石爸爸都用手掌摀住了嘴唇掩蓋笑意。
石晉樓：“…………”
是的。
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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