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安安的氣勢十足。
“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好惹的?”
連歡捂著臉, 她徹底被安安給打蒙了, 一臉懵逼地看了看安安, 又看了看旁邊的嚴磊。
“你看他幹什麼?以為你勾引了他, 他在這個時候就會幫你出頭是嗎?你是不是當我這個正牌夫人是死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你活膩歪了嗎?!”
說著又是一聲清脆的“啪——”, 又是一個巴掌下去。
別說連歡了,連林歲歲都愣住了。
她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
“原配痛打二奶”的戲碼她只在影視劇中見到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現場版。
現實比影視劇中演的……更加火爆、更加血腥啊。
***
“安安痛打連歡”只是Party的一個小小的插曲。
上流社會的人就是心理素質爆棚——他們上一秒喜聞樂見地圍觀, 下一秒就可以像任何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談笑風生。
連歡也沒有太難看, 安安打完她就拉著嚴磊走了, 她只是被丟在角落無人問津。
她默默地喝了一口葡萄酒, 默默地抬起頭——
望著人群中間,被石晉樓擁抱在懷中的林歲歲。
連歡從來沒想過她的人生會角色反轉, 並且是和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助理……
在片場上、劇組裡, 她耀武揚威、風光無限,全劇組的工作人員都要捧著她、順著她,她想遲到就遲到, 想早退就早退, 就算在片場公報私仇賞女一號影后十幾個巴掌,包括影后本人在內所有人統統敢怒不敢言,沒人敢說什麼。
而林歲歲呢?她只是聞美喬身邊的一個小助理, 她連聞美喬都不看在眼裡,更何況這個毫無存在感的小破助理?甚至在嚴磊事件之前, 她都不知道林歲歲的名字是什麼。
那麼……現在呢?她成了“插足”不成, 被痛打的落水狗, 沒人管她的面子如何、死活如何,在這個會場裡,她就好像一個悶屁,臭不可聞的同時,卻連個屬於自己的“響兒”都沒有。
而那個小破助理林歲歲,反倒是搖身一變成為了“石晉樓的女人”、“石晉樓的未婚妻”、“這個地方的女主人”,她站在人群中央,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全是大家關注在乎的點,她已經不是飛上枝頭,有了石晉樓的萬千寵愛,她早就是一隻真正的鳳凰了。
連歡突然又想到了上一次在時尚街的高檔會所之中,他們的飯局上——也是她第一次和石晉樓坐在一起吃飯——聞美喬主動問過石晉樓一個問題: “石總是單身嗎?”
對方的回答是否定的。
又問——“石夫人是怎樣的女人?”
以石晉樓往常的作風,大家都認為他絕對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當時給他的夫人誇讚的天上有地上無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想見那個女人,當然她也不例外,他們都羨慕那個女人,當然……她也不例外。
今天,連歡終於知道那個讓他們全劇組都羨慕的女人是誰了,也知道石晉樓為什麼會一反常態地說那些話——
他並不是給他們聽的。
他是說給林歲歲聽的。
連歡越想越頭疼。
她注定已經失去了嚴磊。
此時此刻的她,只能做一些補救措施,讓這件事對她的傷害降低到最小——在失去了男人之後,她不能再失去自己的事業了。
在這個會場之中,林歲歲是女主人,她的背後站著她的男人石晉樓。
只要她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別說她的事業,很有可能她的一輩子都會被毀掉。
所以,現在的情況下,她除了灰溜溜的走人,沒有第二個辦法了。
盡可能的減小存在感,來彌補吧……
***
在石晉樓家中舉辦的Party,受邀者的心中都有一桿秤,在一個適合的時間裡,從這裡離開。
和石晉樓關係比較熟的幾個——像上次在魚塘林歲歲見到過的——他們之前都會留到很晚,甚至通宵happy,但是現在和之前不同了……
這個家裡不再是石晉樓一個人了,它有了女主人。
石晉樓歡迎他們,但女主人可未必。
與其到時候兩方面子上都掛不住,還不如主動走人。
所以,剛過了午夜十二點,會場裡的人就走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除了作為主人的石晉樓和林歲歲,就只剩下嚴磊、安安、梁彤等幾個熟人。
沒人說話。
十分安靜。
林歲歲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旁邊的石晉樓自然地牽著她的手。
“…………”
林歲歲抿了抿唇角。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嚴磊!”安安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嚴磊的面前。
她微胖的身軀擋住了嚴磊身前的一處光源。
嚴磊抬起頭。
安安怒斥: “嚴磊!在外人面前,我已經給足了你的面子,平時不管在什麼聚會,我都把你掛在嘴邊,可是你呢?你自己不給你自己面子!”
“安安……”嚴磊嘆了口氣,有些無語地說,“你別是真生氣了吧?那女人和弟妹是同事,曾經狠狠欺負過弟妹和她的工作夥伴們,要不然我會帶她來老石這邊?而且,你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嗎?剛才還演的那麼像——”
“那女人?嚴磊!她好歹是你的小情人,是你帶來的,是你捧她的,是你寵過的,可是你現在卻用'那女人'來稱呼她?她難道沒有名字嗎?!還是說你的小情人實在太多了,你也記不得她的名字?”
嚴磊:“…………”
“或者我罵她一通之後,你就真的以為問題都出在她那個'狐狸精'一個人身上?你就純潔的像一朵白蓮花一樣了是嗎?我告訴你嚴磊,一個巴掌拍不響!她不是好東西,你以為你就是了?!你們兩個臭魚爛蝦半斤八兩!知道嗎?!”
“…………你罵我幹什麼?”嚴磊無語了兩秒鐘,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安安,“你為什麼突然這么生氣啊……”
“我生氣當然不是為了剛才那件事!能給林小姐出氣我也覺得很開心,舉手之勞而已。但是嚴磊,你最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安安瞪大眼睛,指了指嚴磊。
“你在外面愛怎麼找怎麼找,愛怎麼浪怎麼浪,你看我搭理過你嗎?你看我樂意搭理你嗎?但是你不要給我得寸進尺,要是讓兩家的老爺子知道,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面,到時候我才不管你,你自己想去吧!你還能有好果子吃?!”
“…………”嚴磊頓了幾秒鐘,吭哧著說,“……我不愛吃果子。”
“你說什麼!”
安安揚起胳膊就要打嚴磊。
嚴磊身手矯健,靈活地躲過安安的巴掌,從椅子上跳起來。
“嚴磊!你再說一遍——”
然後兩個人就繞著會場開啟了追打模式。
並伴隨著安安的怒吼。
林歲歲看著嚴磊和安安,微微皺著眉,轉臉問石晉樓:“我們不去勸架嗎?我看他倆真的要打起來了。”
還沒等石晉樓回答,旁邊的梁彤就搶著說了:“哎呀——林小姐,這你就不懂了吧?他們兩個打架是家常便飯,像我們這些人,外人看起來可能很羨慕,但其實沒什麼自由度可言,嚴磊和安安也是一樣,商業聯姻、父母之命之下的悲哀產物,明明沒有感情,卻硬要湊成一對,甚至還要在外人面前表演伉儷情深,確實很難啊……”
梁彤接著說:“我們父母也是這樣過來的,像你們這樣因為愛情才結合在一起的,就幾乎不存在了。”
林歲歲看了看石晉樓,慢慢地垂下眼。
其實……
他們也不能免俗。
***
後來,在嚴磊和安安的打打鬧鬧之中,他們和梁彤幾人一起離開了。
傭人們開始打掃整理會場。
石晉樓被一個電話叫到書房去了。
林歲歲在兩個傭人的陪同下,先上樓、回臥室。
兩個傭人在外面給石晉樓和林歲歲換床上的套件,林歲歲則在浴室中洗澡。
她泡在浴缸之中,想了很多。
梁彤的話給了她極大的震撼。
她知道有錢人的世界中很多商業聯姻,但她萬萬沒想到,連嚴磊和安安都是——甚至到了還要在外人面前演戲的那種……
上一次她問石晉樓為什麼要和她訂婚,他回答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話,如今想來,根本就是不想和她說實話,在逃避吧。
林歲歲從浴缸中走了出來,用浴巾擦乾了身子,穿好睡衣,再吹乾了頭髮。
她走出浴室的時候,傭人們已經換好床被退了出去。
林歲歲爬上床。
她坐在大床的最裡面,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腿,雙眸直愣愣地註視著夜空中的圓月。
石晉樓果然是為了“婚約”才婚約,是為了和林家商業聯姻。
那麼……
如果不是她,也可以是其他的任何人。
如果非要局限於林家,那還有一個正牌的林家小姐林湘瑩呢。
她果然只是一個“身份”和“符號”而已。
即使在石晉樓這裡,她也不能做“林歲歲”,而是依仗於“林家小姐”的身份吧……
一個“沒有小姐的身,更沒有小姐的命”的……林家小姐……
林歲歲眨了幾下眼,她的視線從夜空中的圓月,慢慢地落到窗台上盛開的格桑花之上。
代表著“幸福”的格桑花開的那麼鮮豔,這些都是石晉樓命令傭人們為她準備的,每一天都要新換一批開的最美的。
可是這個“幸福”真的是屬於林歲歲的嗎?
一時之間,林歲歲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
開心嗎?
不。
難受嗎?
並不。
失落嗎?
好像也不。
似乎,她早就這麼認為了。
一直這麼認為。
就像麻雀一輩子都飛不上枝頭。
就像鯉魚也一輩子都躍不過龍門。
就像……很多人都忽略了故事中的灰姑娘本身就是出身貴族,是一位如假包換的貴族小姐。
林歲歲思考的太入神了,以至於她都沒有聽到那輕微的開門聲。
直到他已經圈住了她的身體,她才回過神來。
“…………在想什麼?”
他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低空飛行,又沉又沙,從他口中輕輕吐出的熱氣就那麼若有似無地噴在林歲歲敏感的耳後,搔得她的身體微微一抖。
“你是不是在想——石晉樓一定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才和我訂婚的,他一定是為了林家,要和林家商業聯姻才選中了我。”
林歲歲:“…………”
和一個能看穿人心的男人朝夕相處真的是一件太恐怖的事。
她微微側過頭,用餘光瞄著石晉樓的表情。
石晉樓伸出手,用掌心扶住林歲歲的下頜,不容抗拒地用力一扭,強迫她用正眼看他。
他微微一笑。
這笑容毫無溫度,與溫柔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那就是他慣有的假面,最可怕的假面:
“回答我?”
又是一個疑問句。
一個事實上並沒有在詢問你,一個沒什麼卵用的疑問句。
“我……”林歲歲眼神閃躲,她搖了搖頭,磕磕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
“你未免也看得起林家了。”
石晉樓笑了一下,一個輕吻落到她的唇上,他的語氣冷漠,聲音中沒什麼情緒,尾音銷丨魂地拖長:
“林家如何配得上我的婚約?配得上我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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