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林歲歲告別初吻的那一晚， 石晉樓給她發短信， 也是以“好吃嗎？”開頭的。
然而當時的情況和現在的情況是截然不同的！
那個時候只有他們兩個人，最多再加一個毫不知情的張小扁， 而現在……
林歲歲尷尬地將口中的一口飯咽下肚。
她不敢抬頭。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場面……
林歲歲整個人好像失了魂一般， 埋在盒飯中慣性地吃著飯。
這個會所的大廳完完全全地安靜了下來。
林歲歲知道，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一定都匯聚在她的身上。
她該怎麼辦？
應該怎麼辦！
不理他……吧？
嗯！不理他！讓他自說自話去吧！
林歲歲夾起最後一塊雞腿肉，正要吃進嘴里，旁邊的張小扁終于看不下去了， 她用胳膊肘不停地捅著林歲歲， 唇型保持微笑， 口中卻嘟囔著︰“歲歲！歲歲！別吃啦！你是搞笑來的嘛？放下你的飯盒——”
張小扁話音剛落， 站在林歲歲面前的男人輕輕笑了一下， 同樣的三個字又問了一遍︰
“……好吃嗎？”
林歲歲︰“…………”
“不理他”這個鴕鳥想法似乎不太管用。
林歲歲慢慢地放下筷子， 再慢慢地抬起頭——
她蹲在角落里， 仰視著他。
這種感覺真不好， 好像她就應該低他一等似的。
林歲歲扣上飯盒的蓋子， 站了起來。
她目視前方，注視著男人的眼楮——但眼角的餘光可以清楚地看到，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好奇和疑惑。
包括她的老板聞美喬和她的經紀人。
此時此刻， 就算讓林歲歲去吃土，她都不願意讓包括聞美喬在內的劇組人員知道她和石晉樓還有另外一層關系， 否則她豈不是要成為“連歡”二號？
不對。
如果按照關系的親疏遠近， 連歡應該是“林歲歲”二號……才對？
想到那個場面她就恨不得挖個坑兒給自己埋進去！
林歲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盡量表現出她是和石晉樓第一次見面，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和他說話時候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好吃、很……好吃。”
石晉樓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歲歲，優雅地伸出手——
他要摸她！
林歲歲緊張地閉上眼楮。
如果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真的摸了她的臉，她要怎麼對聞美喬和劇組人員解釋？
不要摸我……
不要摸我！
也許是她的表情太像慷慨赴死，總之，明明是往她臉蛋的方向伸來的手，卻轉而掀開了她手中捧著的飯盒的蓋子。
“看起來並不好吃吧？”石晉樓的神情恢復了以往的高高在上，他又將蓋子扣了回去，用他慣用的語氣冷冷淡淡的發號施令，“大家都進包廂里吃吧——”
在劇組人員爆發的歡呼聲中，石晉樓轉過身，被嚴總、導演，和其他投資商、制片商眾星拱月般擁簇著往包廂的方向走去。
大廳里已經出現了很多侍者，引領著興奮不已的劇組人員前往指定的包廂。
只有林歲歲原地不動，蹲了回去。
她將飯盒丟到一邊，崩潰地捂住臉。
媽呀，她竟然還閉眼楮！
這個“自作多情”她給自己零分！
太丟臉了嗚嗚嗚！
“喂，歲歲！”張小扁搖了搖林歲歲的胳膊，輕聲說，“我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問題，絕對不會錯的！”
林歲歲一愣，抬起頭，滿臉震驚地看著她︰“你發現了什麼？”
張小扁神秘兮兮地眨眼︰“你啊，你和那位石總。”
林歲歲︰“…………”
嚇得她呼吸都凝滯了。
不會吧？
然後接下來張小扁的話差點使得林歲歲昏厥過去——
“我發現他看你的眼神不對勁，他應該是看上你了，你等著吧，他說不定要包養你了。”
“…………”林歲歲無語了好幾秒鐘，才拍了拍張小扁的手背，“小扁！你一天腦子里都在想些什麼啊？他怎麼可能會看上我！包養什麼的更是太沒譜兒的事了，現在我的周圍都是各種大明星大美女，他不去包養她們，來包養我這一個小助理大學生？他是瘋了嗎？”
“喂喂喂！”張小扁不滿地說，“你不要這麼妄自菲薄好不好？你除了沒有名氣，和那些大明星差在哪兒？論樣貌論身材，你沒有一個地方會輸她們。而且，你這麼漂亮性感，可初夜初吻都在，他要是得了你是他走運好不好？”
“啊——”林歲歲短促地輕叫了一聲，又拍了拍張小扁的手背，“你還說！你還說！”
不提初吻她還沒這麼大的反應。
她的初吻……明明不在了qaq都被石晉樓拿走了啊……
就在林歲歲和張小扁說說鬧鬧的時候，兩位侍者走了過來，禮貌地說︰“嚴總請二位小姐過去呢。”
林歲歲笑了一笑︰“辛苦了。”
她拉著張小扁站了起來。
放眼一看，劇組的工作人員基本上都已經去包廂里狂歡了，還停留在大廳里的人員寥寥無幾。
“走啊，我們去圍觀一下——”
張小扁牽著林歲歲的手，跟著侍者們走了過去。
一位侍者引著張小扁往劇組工作人員包廂的方向走，林歲歲自然而然地和張小扁走在一起，可另一位侍者微笑著攔在她的面前，毫不留情地說︰“林小姐，嚴總說讓您去A廳。”
林歲歲︰“…………”
***
林歲歲剛一走進包廂，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向她投來了目光。
她有些手足無措。
在她二十年的生命中，學校之外的世界里，除了她和石晉樓的訂婚宴，她從來沒有成為過主角，從來沒有一個場合，會讓所有人把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
嚴總一見林歲歲就笑了。
包廂中有兩桌，嚴總故意給林歲歲指到另外一桌，“過去坐啊。”
聞美喬和經紀人抿唇笑了起來，不約而同地看向林歲歲，眼神意味深長。
林歲歲走到嚴總指定的位置坐好。
她一抬頭，就見到聞美喬不知是贊是嘲的沖她眨了一下眼。
林歲歲微微皺眉。
看來她們是完全誤會了，真以為嚴總看上她了？
林歲歲剛才已經吃了盒飯，再加上這樣的場合搞得她也沒什麼胃口，她就隨便喝了一點湯，沒有吃什麼東西。
坐在她旁邊的副導演，和旁邊的宣傳總監，以及其他人，全都笑呵呵地不停給她夾菜，嘴里還親親熱熱地說著︰
“來，多吃一點。”
“剛才看你吃雞腿吃的很開心，你喜歡吃雞肉？來嘗嘗這個——”
旁邊的副導演給她夾了一塊魚肉︰“對啊，多吃點，你太瘦了。”
林歲歲當然不會受寵若驚，更不會欣喜不已，她只是覺得無奈。看來他們和聞美喬她們一樣，真的以為嚴總是看上她了，拍的不是她的馬屁，而是嚴總的馬屁。
唉，好一個見風使舵。
然後不知道誰說了一句︰“瘦怎麼了嘛？這種才是極品身材，該有肉的地方有肉，不該有肉的地方統統沒肉，你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副導演尷尬了一下，又賠笑道，“你叫林歲歲是吧？”
林歲歲點了點頭。
“有沒有興趣將來一直留在劇組工作？”
林歲歲繼續點頭，實話實說︰“我是學導演的。”
“哇！那可真是歪打正著！”副導演笑了起來，“你以後有不懂的和需要求證的可以直接來問我。”
林歲歲微微一笑︰“謝謝。”
林歲歲被副導演和宣傳總監他們的“熱情”折騰的除了吃，就是吃。
林歲歲這一桌在說話的時候，另外一桌也沒有保持安靜。
聞美喬看了看石晉樓，又看了看隔他兩個位置的連歡。
她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出口，她也知道在座的所有人，除了連歡之外都和她一樣，有一肚子的話想說、想問。
她早就盼望著有這樣的一個機會，但真的當機會擺在眼前，她卻猶豫不決。
面對石晉樓那個地位的男人，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鋼絲上跳舞，也許上一秒正高朋滿座、掌聲雷鳴，而下一秒便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如果連歡的“後台”不是石晉樓，那麼她就可以當著所有人的面撕破她的假象，也算對得起這麼久以來她所受的委屈，狠狠地出一口惡氣。
但……
如果連歡的後台真如經紀人所說是石晉樓，那麼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很可能就是她了——只要一個耳邊風，石晉樓對付她還不就是動動小手指的功夫而已？
而且，說到底，連歡本人並沒有當她的面說什麼，基本上都是江湖傳聞和她們私下的猜測。
酒過三旬，氣氛正好。
聞美喬站起來給大家敬酒，敬到石晉樓的時候，她仔細觀察了他一下。
他的表情又冷又淡，金絲邊眼鏡成功地鎖住他的情緒，從外看不出任何起伏。
“石先生。”
聞美喬壯起膽子，笑著問了一個讓整個包廂都寂靜下來的問題。
“——您現在是單身嗎？”
林歲歲剛塞進嘴里的牛肉都忘了咀嚼。
連林歲歲這一桌的人都在往隔壁桌看。
他們在內心感嘆聞美喬真是個不怕死的勇士……什麼問題都敢問啊……
石晉樓輕輕地笑了一聲，明顯沒有什麼笑意，更沒有溫度的笑聲︰“當然不是。”
聞美喬咽了一下口水，有些挑釁地看了看連歡，接著試探︰“她……我是說石太太，她是什麼樣的女生？”
林歲歲一動不動，只有握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
石晉樓又笑了一聲，聲音依然是低沉的，但和之前相比柔和了許多︰“她很漂亮，非常漂亮，身材很棒，她就是‘天使的容顏、魔鬼的身材’，除了愛哭之外，她沒有缺點。不過，我覺得她哭起來更美了。”
“哇哦……”
“哇哇哇哇！”
所有人都發出贊嘆的聲音。
“想見！”
“是啊，真希望將來有幸能見石太太一面！”
石晉樓的唇角微微一挑︰“你們會有機會的。”
這下包廂里爆發出更熱烈的歡呼聲了。
“啊啊啊啊，想見！”
“對啊！又能成為石太太，又這麼完美！太想見了啊！”
林歲歲現在連頭都不敢抬了，只顧著吃飯。
她的長髮遮擋住了她的側臉，只有她的耳尖露在外面，越來越紅。
後來他們又說了什麼內容林歲歲一概不知。
她的世界里只有吃、吃、吃……
終於到了散場的時候，林歲歲第一時間沖出包廂，和遠處走過來的張小扁拉起手，就想用最快的速度跑路。
“歲歲。”
劇組的幾個工作人員走了過來，“你是不是要回學校啊？傳媒大學是不是？我們幾個正好一路，你和我們一起搭車吧。”
還沒等林歲歲回答，就聽到身後有個男人叫道︰
“幾位小姐，請留步——”
她們一回身，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過來，手中拿著幾個精美的盒子。
林歲歲當然認識他，這位是石晉樓的秘書之一。
“這是我們石總為大家準備的小禮物，希望你們天天幸福開心，請各位笑納。”
張小扁指著自己︰“那個……有我的嗎？”
秘書微笑點頭。
“臥槽！”張小扁晃了晃林歲歲的胳膊，“石晉樓！他他他……他竟然會送我們禮物？”
劇組姐姐們也興奮地大叫︰“天啊！天啊——”
秘書笑了笑，將盒子一個又一個發放到她們的手中。
她們拿到的第一時間就迫不及待地打開看了——高檔的黑色絲絨布上靜靜躺著一支香奈兒的口紅，旁邊搭配了一條香奈兒的絲巾。
“我的天啊啊啊啊！”
張小扁痛心的捂著自己的胸口，一副要吐血的樣子︰“我男朋友都沒送過我這些……”
秘書將最後一個盒子交給了林歲歲。
林歲歲收了起來，並沒有當場打開。
“你幹什麼！林歲歲！”張小扁不滿地抗議，“我們都打開了，就你不打開？你快讓我們看看你的口紅是什麼色號，絲巾是什麼顏色！快點！”
“是，歲歲，讓我們看看嘛~”
“對啊，我們都好奇著呢……”
林歲歲架不住別人這麼軟磨硬泡，就只好將盒子拿了出來。
她拆掉外面包裝的絲帶，輕輕地打開。
在她瞥見盒子里的東西那一剎那，她立馬將盒子“啪——”的一聲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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