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段,棠韞起身,不輕不重道:“朕今日繼位正好三年,也值東夏最後一塊失地收復,值得慶賀。”
下處道:“陛下英明。”
棠韞面無神色,“但朕身子一貫不好,眾卿慢用,朕便先去歇了。”
“恭送陛下。”
*
走至宮巷之中,棠韞直覺陰冷,呼吸已慢慢急促起來。
城中升起許多的孔明燈,將夜空照得亮堂堂的。東夏如此,已然逐漸恢復生機了。
而劉太醫的藥,也已吃完了。
終於......
棠韞停住腳步,忽而笑了,“茯茶......咳......”
茯茶一直跟隨在她身邊,從前的影衛如今的女官,“陛下,屬下在。”
她還是改不回習慣的自稱。好在棠韞從不同她計較。
棠韞道:“朕今日歡喜,帶朕去陵寢看看吧。”
陵寢離皇宮還有一些路程,現在趕去還來得及吧。
茯茶擔心她的身子,“陛下......”
棠韞淺笑著,寬慰道:“朕的陵寢建成以來,朕還沒去瞧過。”
三年了,也沒去看看她。
她實在是很想念......
車馬駛出宮巷,走出宮門。
棠韞在馬車內還是會想起,那人從前也向自己求過身後之事。
她甚少求人。那次,她眼裡淚汪汪的,小心翼翼的同自己說,說她相求的是死後之事。
那時那人問道:“殿下不愛在皇都,百年之後,可願隨內臣去往外面的萬千世界看看?”
棠韞不自覺抿唇笑起來。
當時棠韞感慨,便問,是不是想要帶自己離開。
那人說,“是,我想帶殿下走......”
自己是答應了她的。
他日離了人世,便與她一起。葬在一起也好,她帶著自己走也好,總歸,總歸與那人在一起......
皇陵到了,裡頭亮起燭火,越靠近裡面,棠韞越覺得暖。
走進主墓室,裡面停放著一具玉石棺。
面前是無字的墓碑。
茯茶攙扶著棠韞,坐在棺木的一側。棠韞一伸手便能夠觸摸到棺槨。
她笑著說:“茯茶,朕還記得她。”一刻也沒能夠忘記。
原是不知何時,棠韞悄無聲息的流了淚。茯茶蹲在棠韞的面前,遞出袖中的絲帕予她,“奴婢也記得......沈梧殿下暗中收殮大人的屍首,一直就放在您的皇陵中。”
“是啊。阿竹替我做了很多,往後更是要辛苦了......”
茯茶頷首,“沈梧殿下這些年一直跟隨陛下,政事上已是遊刃有余了。陛下將失地一一收回,重塑軍政,革新吏治,雖未完整,但往後東夏不會太難。”
棠韞側目看向玉石棺,輕笑,“朕快不成了。這些日子總想同她待在一處......茯茶,朕太想她了......”
“陛下......”
棠韞慢慢靠在玉石棺上,仔細的摸了摸上面的小字。
玉石棺那處刻的字樣是,公主府,何凌。
這人死了,連快碑都不能有。棠韞眼裡模糊,水汽氤氳,這其中躺的是她摯愛之人。
“朕想起來,她在對朕的感情上一直膽小,唯獨一次還是對著那些人。”
“她那日喊著‘你們未來的陛下早便是我的人’,多傻氣啊......”
棠韞倚靠著棺木,身上逐漸無力,眼皮輕顫,“而我那時只能那樣回答她。對天下人說,我與她確有夫妻之實......也不知她會不會不高興。”
茯茶大驚,趕忙扶住她,“陛下!大人不會希望您這樣去見她的。”
棠韞搖頭,手伸入寬袍的袖中取出一物。
是那對玄色鳳凰暗紋玉佩。
棠韞輕道:“阿凌,我這有一對玉,你這隻,沒來得及給你。”
曾有兩次,兩次.......她都沒能好好的將這塊玉交出去。何凌甚至不知自己這般的心思。
“這是母后給我的一對玉,你收了便要與我一同入皇陵,陪我千年萬歲了......”
外頭有孔明燈凌於天穹之上,自己能否私心許個心願呢。
阿凌......
下輩子,若是銜玉而生,總要記得來尋一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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