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韞殿下跪的虔誠,旁人卻不知,她以往壓根不信神佛,亦是從未踏足過佛堂殿宇。
煎熬呐喊,內心驅使,棠韞除了姻緣,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多言了幾句。
“聽聞佛家慈悲......前路淒惶,可我已走到現在,也隻執著過這一回。俗女沈棠跪求神佛,佑護我身側之人萬萬千千,佑護我東夏百姓安居樂業......若有業障,我願以殘軀一力承擔,日後落入地獄受苦,無有來生也心甘情願.......”
棠韞跪拜三回,敬了滿寺神佛,眼角微紅,濕意明顯。
何凌扶住她起身,擔憂道:“夫人怎麽了?莫哭啊......”
“不是......”棠韞著急的否認,眼裡模糊抬頭看了一眼佛像,逃離似的離開寺中大殿。
“殿下!”何凌原地愣了片刻。
她抬眼看了殿下望過的佛像,佛像金身慈祥,像對萬物慈悲,對世人憐憫。何凌蹙眉直視之,很快又垂下眼眸,“不知我家殿下向諸佛求了什麽,所願中必定沒有她自己。”
何凌又跪一回,雙手合十:“若有幸有關於我,還請諸佛不必允她。她前身淒苦,身側無人,身子孱弱,是我沒做好,讓她受苦。往後的事,諸佛若願庇佑,還請圓我以身償還之願,護佑殿下和東夏......”
......
之後某夜,二人居於一室。
夜間安靜,棠韞還是抱著她入睡,呼吸輕緩。
何凌在回想今日,輕輕撫摸棠韞的後背,哄孩子似的溫柔。
午間,她們去了東湖的街道,用了街道兩側的糕點,又紅又綠的全都不曾見過。也買了不少新奇玩意兒,每一件都是殿下喜愛的。
遲些時候,便是在烏篷船上用飯。她的殿下新奇的用手劃著湖中的清水,嬌笑著同她說,水有些涼......
何凌便與棠韞殿下好聲勸道:“不要貪玩兒,入秋了,水自然很涼的。”
於是殿下在自己面前扁扁嘴,似十分不悅的伸手,朝自己說:“擦擦。”
何凌忍不住笑,隻得將袖中的絲帕取出,將自家夫人的手仔仔細細的擦拭乾淨。
船夫也笑,不過是在取笑何凌。
“想不到這位公子,倒是個疼夫人的。還真是做什麽都順著!這可不像是男兒家的做派,往後在家裡可要被欺負去咯!”
何凌聽了也笑,甚至意外的同人交談起來,“我家夫人賢惠,家中大事都是由她決斷,我衣食住行都是依仗夫人的,你們不是我,自然體會不到妙處。”
那船夫稀罕著,“原是個入贅的夫婿。”
“阿凌。”棠韞不喜別人如此說她,喚了何凌一聲,又伸手進湖水中,將自己濕漉漉的手貼上了何凌的臉,“涼嗎?”
何凌呆愣愣的,“啊?”
“涼嗎?”棠韞重新問。
“涼......”
棠韞這才道:“你與旁人說話,我也心涼。”
“......”何凌失笑。不知棠韞殿下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稀奇又寶貝,雙頰飄起紅暈。不管船夫還在因為棠韞殿下方才的言語取消她們,她隻覺得渾身熱熱的,身上也軟綿綿的,抓筷子的手都在輕顫。
這可是殿下啊......殿下在同她說情話......
何凌腦子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這兩句,反覆確認,歡喜非常。殿下怎麽會同自己說醋意明顯的情話,啊!簡直要命!
何凌此時躺在床榻上,已抱著棠韞,還覺得十分不真實。
她傻傻的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臉。
嘶——是疼的。
上天未免也對自己太好了。不對,是殿下對自己太好了。
“你半夜不睡,胡亂動作什麽?”棠韞輕哼幾聲,軟綿綿的聲音飄了出來。
何凌慌忙道:“沒什麽......我錯了,吵著了殿下。”
棠韞迷糊著抬頭,捏住她的鼻子,追問:“你說什麽呢?什麽錯不錯的,你我如今......你還同我說這樣規矩的話嗎?”
“我、我一時習慣,棠兒不要生氣。”
往常都是哄著殿下,順著殿下,這樣的習慣怕是一輩子也改不了了。
“你大半夜不睡,想什麽呢。”棠韞松開手,枕在何凌的手臂上閉目養神,“我方才夢到了那時。你帶人闖宮的那時,心裡在想什麽......”
不知為何,今日明明十分歡喜,卻夢到了最不想夢到的場景。
何凌抿唇,輕歎聲,慢慢道:“我大抵能想到是殿下的安排。”
“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來。”棠韞問。這一來,便是闖宮,是往後的千古罪人。在史書上也是抹不去的罪名。
“我不來,殿下怎麽脫困啊。”何凌將話說的輕松,“殿下為了我隻身闖宮,只為了引出藏在我身邊的何隋,難道不是兵行險招嗎。我若不去,殿下就賭錯了。”
棠韞眼角落下幾滴淚,滑入發中,藏得悄無聲息,“你...你是何時知道的......”
何凌想了想,輕聲:“在我做了錯事之後,我發覺只要我稍微仔細想想,便可以知道你的心思......我卻沒有去細想。以至於......”以至於欺負了殿下,引得殿下心疾發作,用了劉太醫的續命藥。
“我絲毫沒有想到我家殿下獨自承受了幾何,一心只在自己的身上。覺得被欺騙,被利用,那時卻未看出,你對何隋動手那般乾淨利落,又到底是為了誰。”
是殿下覺得何隋欺騙了自己,她不允許任何人如她一樣欺騙和利用自己,所以殿下憤怒,才會親手取了何隋的性命......彼時自己隻覺得,眼前人比誰都冰涼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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