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沈雲靄問:“年後就要來報到,你的聘書拿到了吧?”
“還沒。”
“還沒?我問過行政部, 說是早就寄了。你給的地址靠譜麽,別是寄丟了吧?”
“不會的。”安常聲音輕卻篤定:“丟不了。”
掛電話前,安常想了想,還是決定報備一聲:“沈老師, 我可能和南瀟雪老師被同框拍到了。”
她正想著怎麽跟沈雲靄往下解釋。
沒料到沈雲靄直接問:“你們在談戀愛?”
安常反而一怔, 又聽沈雲靄道:“你真當我是老古董,沒瞧出你和聆歌以前的事?”
說罷又添一句:“不過我早知道你倆成不了。”
一句“為什麽”卡在喉頭, 安常有些好奇沈雲靄是如何算出, 又覺得往事沒了深究的意義。
沈雲靄已轉了話題:“你和女明星的事,跟我說幹嘛?”
“萬一我真被曝光, 想來網上總有些不太友善的人……不知到時會不會對文物組的名聲造成影響。”
“名聲?”沈雲靄反問:“編纂《史記》的那位有沒有想過名聲?你進故宮第一年,我帶你們修明洪武青花纏枝盤, 古代匠人用一生隻造這一件瓷器, 他又有沒有想過名聲?安常, 我真沒想到你在這千萬年的時光面前來跟我談名聲。”
“虧我還覺得你有朝一日會超過聆歌, 我看你過完年後, 也不用回故宮了!”
說罷便把電話掛了。
安常返回堂屋,文秀英擇完了豆角,端起小筐瞧她一眼:“你笑什麽?”
“我被領導罵了。”
“你這孩子,人家說你癡,我看你真是有些癡,被領導罵了還笑。”
“罵我,才是疼我呢。”
第二天一早,安常換了衣服出門。
文秀英不喜外出,年貨采辦的事便一並交予她。
時光不走動的地方,年味總是更濃些。
路過酒鋪,裡面依然坐滿了喝早酒的老人,有些坐門口的瞧見了她,她便笑著招呼一聲“叔公”、“姨伯”。
又望一眼角落裡老人們剩下的那張桌子,今日天光透晴,清明視線裡,總覺得桌面的木紋溝壑又深了幾分。
是否她往日蘸著酒所寫下的四字,浸進了時光的紋路,才留存下這樣的痕跡。
“安常,你回來了?”
安常醒過神,同迎面走來的蘇家阿嬤打招呼。
“你去辦年貨啊?”
“哎。”
“回家的時候,繞到我染坊去一趟,我把寫對聯的正丹紙給你。“
蘇家阿嬤的女兒也繼承了她擅染的天賦,不過染的不是布,而在鄰市開了個鋪子,依循古法用紅丹色染製正丹紙。
寧鄉每年寫對聯的紙,都是蘇家阿嬤的女兒送來,安常笑著道了謝,又去橋邊聚集的小攤上買了魚和年糕。
文秀英打電話提醒:“紅棗買了沒有?”
“買啦。”
即便只有兩個人,照著寧鄉傳統,過年的各項禮數不能省。
安常自幼練了筆小楷,並非最適宜寫對聯的字體,但文秀英總說自己寫能討個好彩頭,這麽多年,也都由她寫過來了。
寧鄉不富庶,但在一些經年的老物件上,卻頗有些能拿出手的,一方徽墨添了益色的中草藥,一磨便生香,每次過年才舍得拿出來用。
安常一手輕旋,另一手掌著硯台,問文秀英:“今年寫什麽好?”
文秀英擺擺手:“我老啦,這些事不該我操心了。”
安常想了想,提筆寫就。
文秀英湊過來一看,見她寫的是:【情若久長時,月與人依舊。】
笑罵她一句:“不成平仄。”
安常放下筆:“咱們的日子夠好,就盼著什麽都不生變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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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晚直播前兩天,備播帶錄製現場。
南瀟雪在後台做最後的妝容修飾,商淇陪著,見她手機震動,她拿起來瞧了眼。
薄眉遠山,略施淡粉,一雙剪水雙瞳間略帶慵倦,眸光卻在觸及那來電號碼時凝了凝。
商淇跟著一瞥——號碼顯示為一個地級市,寧鄉便是那裡所轄。
南瀟雪道開口:“你們先出去,我接個電話。”
很快,又喚眾人重新進來,商淇低聲問:“她打的?”
南瀟雪輕搖了下頭,垂雲似的發髻更顯出臉部線條的優越,站起來:“走吧,去做最後熱身。”
倪漫替她拿著水杯:“雪姐,給莊婷妍看看,說什麽超越你,根本是白日做夢。”
“我需要給她看麽?”南瀟雪淺淺回眸:“只要我站上舞台,從來都只需要給我自己看。”
“其他舞者對我,那叫仰望。”
商淇走在她倆身後,抱著雙臂,聽到她這番言論低頭勾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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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當天。
雖是只有兩人的年夜飯,文秀英和安常還是一早便起來忙。
醋魚是文秀英幾十年的手藝。自家熏的蹄膀不能少。紅棗洗淨了塞進八寶飯蒸得軟糯。一同蒸的還有寓意步步高升的糖年糕。
忙碌整日,不過為了夜色罩下來,那滿滿一桌的豐饒。
寧鄉不忌煙火,耳畔間或有鞭炮的脆響傳來,安常給文秀英斟了桃花釀,與她舉杯:“外婆,新年好。”
文秀英語帶感慨:“你也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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