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早已沒電關機了,偃旗息鼓躺在她口袋。
她買不了任何東西,汽車站從上午十一點就開始飄著陣陣泡麵香,紅燒牛肉老壇酸菜香菇燉雞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
雖然她從昨天開始就沒怎麽好好吃東西了,但清晨的一陣餓意過去後,她反而一點也不覺得餓,隻覺得渴。
汽車站有熱水機,她走過去看了眼,放一次性紙杯的托槽卻早已空了。
隻好重新回到角落坐下。
之前候車室的大屏幕一直處於死機的停滯狀態,這會兒也不知是工程師剛上班還是怎的,突然起死回生般開始播放畫面。
頓響的旋律引得所有人都仰頭看了眼。
一個小姑娘奶聲奶氣說:“我認得她,是南仙!”
她媽逗她說話:“南仙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小女孩理直氣壯答:“是仙女,所以叫南仙。”
周圍人都笑了。
好巧不巧,屏幕裡播放的,是央視一部弘揚中華文化的宣傳片,南瀟雪作為舞劇院首席,貢獻了大量敦煌飛天的絕美舞姿。
安常盯著屏幕,這車站太過老舊,播放屏還是那種一塊塊拚接起來的LED板,畫面一點不高清,但絲毫無損於南瀟雪的美。
她反抱著琵琶,好似真要禦風而去。
安常反思了下,這會兒看到南瀟雪也不是巧,而是南瀟雪就有這般知名度,就像她離開了寧鄉去任何一個大城市,地鐵站和摩天大樓外,都能看到無數南瀟雪的廣告。
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攤開,指腹微微震顫。
這種感覺太過離奇。
今早她手指還能觸到南瀟雪滑膩的肌膚。
而現在,她們一個在屏幕裡,一個在屏幕外,一個是全國熟知的大明星,一個是籍籍無名的普通人。
只要南瀟雪離開寧鄉,她們的距離就是如此。
安常空咽了下喉嚨。
她嗓子發乾,好似始終有一團火,燒得她不得安寧。
******
南瀟雪對著排練室的全身鏡,又重重垂了下自己大腿。
這時有人敲門。
南瀟雪聲線清冷:“進。”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笑呵呵推開門:“瀟雪,回來了?”
“院長。”
“聽她們說你來排練室了,這不,這是我們舞劇院新要招進來的一批年輕人,今天剛好來院裡參觀,我讓她們來觀摩觀摩。”
“我今天沒什麽內容,就是練練基本功。”
“夠了,夠了,你就照你自己的計劃來。”
一排年輕的姑娘背牆而站,滿眼寫著激動和崇敬。
她們都並非第一次見到南瀟雪,學舞的人無論想盡何種辦法,都會搞到票去劇場看南瀟雪的現場演出。
而這麽近距離看南瀟雪練功,還是第一次。
在很多學舞的人眼裡,南瀟雪就是舞台上的神,她的天賦與普通人拉開量級的差距。她輕輕松松做到百分之三十,可能已等於普通人的百分之百,這樣的天賦卻並未給她帶來絲毫懈怠。
好似不拚盡全力,就愧對了老天給她的這份禮物似的。
對真正懂行的人而言,在排練室裡看南瀟雪的震撼,比舞台上還要大許多。
舞台上,總還有燈光、置景、服裝、妝容來分散人的注意力,而排練室裡只有一身素衣的南瀟雪,一張臉也是素顏不施粉黛,反而讓人全部集中在她的舞姿上。
小姑娘們眼睛都不眨的看著,有幾個暗暗咬了咬唇。
直到南瀟雪暫且結束這一節,院長道:“瀟雪,不打擾你了,我先帶她們出去。”
南瀟雪淡淡點一下頭,汗膩膩的烏發黏在額上。
直到出了排練室,有個小姑娘吐吐舌頭:“好緊張啊,其實我好想跟她合個影,但根本不敢開口。”
“你可千萬別開口,瀟雪不喜歡這樣,以後大家在同一個舞劇院都是同事,院內不搞追星那一套。”院長笑呵呵道:“不過我看你,剛才第一次見我都不緊張,怎麽見瀟雪那麽緊張啊?”
小姑娘答:“您平易近人,但南仙她氣場太強了。”
另一人接話:“就是,她眼神一看過來我都不知該擺什麽表情,院長,南仙平時真的不怎麽笑嗎?對著院內同事也不怎麽笑?”
院長道:“別說對同事了,就算對我她也不笑的。”
“哇。”大家紛紛慨歎:“看來世上沒人能讓南仙一展笑顏了。”
“不過人家有傲的資本啊,也不知我練一輩子,能不能趕上人家的十分之一。”
“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呢?”另個小姑娘搡她一下:“我怎麽著也得趕上南仙的五分之一才行。”
“哈哈,我還以為你多有出息……”
無論旁人怎麽追捧,排練室裡的南瀟雪臉色卻不好看。
她今天下午急著過來,就是想來檢驗一下,自己的基本功是否退步。
果然如她料想,在寧鄉一段時間,她雖在民宿搭出了一間練功房,但她把部分精力放在了對角色的情感把握上,又或者說,放在了與安常的繾綣上。
練舞這事如逆水行舟,尤其到了她這個程度,若非百分百全情投入,就是會退步。
她走到排練室一角,拿起運動水壺,仰起掛滿汗珠的天鵝頸灌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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