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
“你從寺裡出來了?”
“出來了呀。”
“行,那,謝謝。”
“跟我客氣啥,一會兒我就順豐發你,你收到記得壓你枕頭下面。”
其實安常剛才想說,她可能需要個一千二的。
但,真的不好意思說出口。
跟特別熟的閨蜜聊這個,太別扭了。
湊合用吧。
******
晚上安常來到片場,南瀟雪已經在了,正跟田雲欣說話。
南瀟雪一面是個傲慢的人,一面又視排場為無物,從不會覺得到片場太早顯不出自己的咖位,離開了兩天她覺得需要早點過來對接,她就會比配角們來得都早。
“安常,你來了。”牟導拿著劇本匆匆走來。
“嗯。”
“快,我正好有事找你商量。”
“什麽?”安常投入進去,手卻背在背後,掐著自己的指尖。
南瀟雪看到她了。
但眼神很輕的飄走了,像寧鄉流淌的窄河。
商淇拿著手機站在南瀟雪身邊,等田雲欣離開,她也有合同的事要找南瀟雪談。
南瀟雪勾勾手指,她把手機遞上去。
南瀟雪垂眸於屏幕,嘴唇很輕微的翕動一下:“我都不看她,你看什麽?”
商淇收回望著安常背影的目光,欲言又止。
“合同我沒問題。”南瀟雪讀完,把手機遞還給她:“還有,真的沒吵架。”
等舞者們陸續前來,今晚的拍攝開始。
南瀟雪得獎歸來,拍夜戲時請大家喝奶茶。
這可不是普通奶茶,是商淇千裡迢迢派司機去杭城買回來的。
平時唾手可得的飲品,在寧鄉成了稀罕物,舞者們並非聖賢,偶爾也會忍不住買奶茶來解饞,此時捧著涕零:“謝謝南老師!”
“謝謝雪姐!”
“嗚嗚嗚我都快一個月沒碰奶茶了。”
“舞劇馬上就拍完啦,等回了邶城,我一定一天喝它個三杯,其他什麽都不吃!”
安常坐在一旁,垂眸盯著膝頭劇本上的小鉛字。
一杯奶茶出現在她視野裡。
抬眸。
倪漫一手拿著杯桂花烏龍遞向她,另一手拿著杯黑糖:“要哪個?”
安常遲疑一下。
倪漫小聲說:“按你自己的口味選啦,她不喝奶茶的。”
安常笑笑,接過那杯桂花烏龍。
她的心思,有這麽昭然若揭?
倪漫看著她噗一聲插入吸管,實在沒忍住走近一步,聲音越發壓低:“你們怎麽了?”
“嗯?”
“你和她,是不是吵架了啊?”
倪漫眨眨眼。
曖昧的第三人稱代詞。
可安常與南瀟雪,又哪是能吵架的關系?
“沒有啊。”
“那你前天晚上為什麽不去?淇姐還問我知不知道你倆怎麽了。”
安常拿吸管攪蕩著杯中的奶茶。
商淇想問。
倪漫想問。
倒是當事人南瀟雪,一副雲淡風輕的姿態,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抱歉啊,我是不是問得太多了?我們也不是八卦,就是以前確實沒看雪姐這樣過。”
“沒有。”安常搖頭:“我只是,不知道怎麽說。”
這時牟導在南瀟雪身邊叫:“安常,能過來一下麽?”
與舞者有關的空鏡,要與舞者本人商量,《青瓷》精雕細琢,這是例行流程。
倪漫偷瞄安常一眼。
安常端著奶茶走過去,表情還是如常的清淡。
導演問一句,她答一句,沒比平日更熱情,也沒比平日更冷漠。
南瀟雪靜靜聽著,話不多,間或插兩句,都很能說到點子上。
安常與南瀟雪接觸得越多,就越確認她有著驚人的藝術直覺。
商淇踱到倪漫身邊:“問出她倆怎麽了嗎?”
“沒。”
“夠奇怪的。”
說兩人鬧別扭了吧,看她們相處又好像一切正常。
說兩人沒事吧,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直到事情聊完,牟導吸著奶茶打算走開,南瀟雪忽然問一句:“奶茶好喝麽?”
“好喝啊!南老師請的能不好喝麽!誒南老師自己沒拿一杯?要嘗嘗麽?我這杯喝過了,不知還有沒有多出來的……”
安常微垂著頭,盯著自己手裡的奶茶。
她這杯還沒喝過。
若是這時,她邀一句,雙手捧著劇本的南瀟雪是否便會勾著纖軟腰肢,如晚春柳枝般柔柔俯身下來含住她杯中的吸管,就像上次吃她手中的橘瓣一樣。
只要南瀟雪微微咂舌,道一聲“好喝”,她再順理成章接上:“那我這杯就給南老師了。”
想來,也不會有人瞧出什麽端倪。
但這樣旖旎的一幕隻發生在她的想象中,現實裡,南瀟雪輕描淡寫的答了導演一句:“我不喝,我就問問。”
便轉身走開了。
好像真只是在問奶茶好不好喝一樣。
安常走回牆角,馬上要開拍她也懶得再坐下,背著一隻手靠住牆,吸著手裡的奶茶。
微微涼了。
而奶茶和咖啡一樣,一旦涼了,甜味或苦味急劇消解,只剩後味裡濃濃的酸。
酸味最狡猾,會黏在人的牙根和舌根。
To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