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的陽光很好，校園裡也有不少學生，安斂和秦木泱並肩走著，一時都沒說話。

　兩個人最後還是吃的食堂。

　其實食堂的飯菜還算可以，每個窗口都各具特色，味道也挑不出錯處，只不過沒那麽精致而已。

　除了油大，沒什麽大毛病。

　安斂一開始被張姐的飯菜養著，口味不知不覺變得挑剔，但這兩天稍微一適應，他就很快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畢竟他從小就是寄宿在學校，已經吃了少說十幾年的食堂飯。

　尤其還沒有自己的房子之前，每次回家吃飯都是一次煎熬。安任格總會故意和他作對，父親持默許態度，唯一能安慰到的，也只有母親細致的關心了。

　那時候家裡的飯菜也很好吃，但安斂吃的每一口都很勉強，反而想念學校的餐廳。

　安斂想到這兒，神色不自覺黯淡了下來，隨即又很快掩飾住。

　秦木泱的注意力就沒有從他身上移開過，把那一瞬的不開心看得清清楚楚。

　“安斂，你放心，我下次肯定能做好吃。”他試探著說。

　能把菜做的這麽難吃，他自己都沒想到。

　安斂肯定對他失望了。

　安斂聞言抬眸，嘴角微彎：“等你好了再說吧。”

　倒是後來和秦木泱同居後，每天按點回家吃飯，讓他有了些家的感覺。

　秦木泱愣了一下。

　自從他出車禍以來，安斂還沒對他笑過。

　他也跟著笑了起來：“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氣了？”

　安斂：“……”

　又開始了。

　“我跟陳燎，我們倆就是兄弟，但是跟他出去沒告訴你是我不對，”秦木泱趕緊趁機會解釋，“以後我去哪兒都告訴你。”

　安斂歎口氣。

　“小泱，”他不知道第幾次重複這幾句話，“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們之間的關系也不是你認為的那樣。”

　秦木泱沉默了，唇抿成一條線。

　“你現在只是……出了點小問題，出現錯誤的認知，”安斂盡量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不用亂想，等過了這幾個月，一切就會恢復正常了。”

　秦木泱心底再一次開始煩躁。

　“也就是說，我喜歡你，也是我的認知錯誤？”他擰著眉問。

　“嗯。”安斂還沒這麽溫柔過，像哄小孩一樣。

　“我不信。”秦木泱直接說。

　“喜不喜歡你，我自己有感覺，你說的不算。”

　他說完沒給安斂開口的機會，轉身邁大步伐出了校門。

　安斂站在原地半晌，緩緩歎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秦木泱都沒有出現。

　安斂因此松了口氣。

　記憶錯亂的秦木泱，和之前的差別太大。

　如果說之前總是跟他保持著舒服的距離，那現在的秦木泱就是跨過了那道無形的分隔線，步步逼近。

　總之，安斂很難招架。

　周末這天加完班後，安斂照例驅車回家，卻收到了母親的消息。

　[晚上有空回趟家吧，飯菜都準備好了]

　安斂猶豫了一下，回復：

　[好]

　算一算，確實有幾個月沒回家了。

　明天是F大下半學期開課的日子，安任格一定已經去了學校。

　這個弟弟不在，這頓飯還能吃得踏實些。

　但在餐桌旁坐下，安斂才意識到自己想錯了。

　“你弟弟前幾天那個競賽，他說你沒幫他？”

　一家人剛動筷沒幾分鍾，安爸爸就故作隨口問了一句。

　安斂夾菜的動作一頓，眼也沒抬：“他沒得獎嗎。”

　“三等獎。”安爸爸語氣不太好。

　安斂聞言蹙眉。

　這類競賽，他沒少指導過S大的學生，經驗很足，當時給安任格整理的資料，甚至達到了研究生水平。

　拿著這些資料還能得三等獎，實在令人意外。

　安媽媽見氛圍不太對，輕歎口氣開口：

　“小格這孩子就是被慣的，因為這事兒鬧了幾天脾氣了。他說你幫到他一半就撒手走了，是怎麽回事呀？”

　安斂眸色微動。

　是秦木泱出事那天。

　他抿唇：“有點急事……”

　話剛說出口，就被安爸爸打斷：“什麽事能比自己的親弟弟還重要。”

　安斂眸色變冷，沒再開口。

　“他剛轉到新專業，輔導員你認識，”安爸爸當了一輩子教授，很擅長用命令的語氣說話，“你明天去一趟，讓他照應著點兒小格，就當是給你弟弟道歉了。”

　安斂聞言放下了筷子。

　“有你這麽說話的嗎……”安媽媽見狀著急了。

　“媽，我吃好了。”話音落下，安斂站起身，拿過紙巾擦了擦嘴，直接出了門。

　屋裡傳來父親生氣的斥責聲，無非是“翅膀硬了脾氣也大了”之類的話。

　安斂面無表情地站在電梯門口，邊等電梯邊聽著。

　放在以往，他不會把不滿表現得這麽明顯。

　他會沉默地聽著，最起碼捱到爸媽把這頓飯吃完，再裝作沒有任何情緒地離開，努力做一個孝順聽話的好兒子。

　但是剛才，他一秒鍾都忍不下去。

　秦木泱的事，的確比安任格重要得多，安斂心想。

　第二天早上，安斂不出意外又出門晚了。

　他的生物鍾是準時七點鍾睡醒，起床時，秦木泱已經晨跑回來，順帶買好了早餐。

　這幾天秦木泱沒在，安斂不得不自己買早餐，所以總是比以往遲二十分鍾。

　誰知匆匆忙忙收拾好準備出門時，電話響了。

　是陌生號碼。

　接通後，對面先問了一句：“安斂？”

　“我是，”安斂心中疑惑，“您是？”

　“鄭明明，秦木泱的輔導員，也是你學長，咱倆一起做過實驗呢。”那邊說。

　安斂努力回憶了一下，似乎有些印象。

　“秦木泱出什麽事了嗎？”

　“害，不是什麽大事，”鄭明明說，“就是跟人打了一架。”

　安斂：“……！”

　“打架？”

　秦木泱一直都是個乖孩子，怎麽可能跟人打架，他根本就不會打架。

　“是啊，這不是巧了嘛，”鄭明明歎口氣，“還是跟他們班新轉來的同學，你弟弟安任格。”

　“安任格？”

　“嗯，倆人打的挺凶的。”鄭明明“嘖”了一聲。

　安斂淡定不下去了，直接走步梯下樓取車。

　安任格初高中的時候很貪玩兒，還跟著社會上的那些人混過，學了不少壞習慣，後來被父親發現，才開始被逼著好好準備高考。

　這幾年雖然有所收斂，但真打起架來，秦木泱一定會吃虧。

　安斂一刻也沒敢耽擱，很快趕到了f大。

　鄭明明在學校門口等他，兩人見面簡單寒暄了幾句。

　“你是以秦木泱家長的身份來的啊，還是安任格的？”鄭明明笑著問。

　安斂神色微動，開口：“秦木泱。”

　安任格自己管不了，也不想管。

　鄭明明聞言哈哈笑了起來：“說起來也奇怪，我讓秦木泱那小子請家長，他直接報的你的號碼。”

　他對安斂印象很好，沒兩句就熟絡起來，玩笑著問，“你是他什麽人啊？”

　安斂聞言條件反射地心虛了一下。

　“室友。”他說。

　“真稀罕，那你這個室友當得可真是負責，比他爸媽還……”

　“抱歉，學長，”安斂不得已打斷對方，“我們還是先去看看情況吧。”

　“走走走，”鄭明明笑，“現在都在醫務室了。”

　“打架的具體原因我問過了，就是幾句口頭爭執，年輕人嘛，說不了兩句就動手了。”他邊走邊跟安斂解釋。

　安斂神色一直很凝重。

　秦木泱和安任格之間能有什麽爭執。

　“問題不大不小，協商好了就行，也不會真罰什麽，畢竟秦木泱給我們院系爭了不少光呢。”

　鄭明明說著又看了安斂一眼。

　他是真挺意外的，這個學弟自己隻合作過一次，但這幾年一直記得很清。

　看到安斂兩個字，腦子裡緊跟著就出現三個標簽：業務能力強，性格冷，話少。

　能看到安斂為別人的事緊張成這樣，還挺意外的。

　“我就說秦木泱那小子，怎麽天天逃課成績還那麽好，”鄭明明打了個響指，“原來背後有你這個高手啊。”

　安斂身形一頓。

　“您說什麽？”

　“說你給秦木泱開小灶啊。”鄭明明也有點兒懵。

　“他……逃課？”

　安斂心想，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秦木泱最看重的就是學習，每次在學校上完課回來，還總是纏著自己問問題、補課。

　秦木泱在生活中幫了自己很多，所以安斂很樂意幫他補習。時間久了，兩個人都習慣了飯後坐在一起看會兒書。

　總之，秦木泱不可能逃課的。

　“逃了不少呢，”鄭明明說，“這小子仗著卷面成績高，平時分幾乎全不要了，不然期末成績肯定能95分往上。”

　安斂：“……”

　兩人邊走邊聊，總算是到了醫務室。

　剛一進去，就看到兩張病床上各坐了個人，安斂下意識就往被醫生圍住的那邊去。

　結果猝不及防地，和鼻青臉腫的安任格對視了一眼。

　安斂：“？”

　安任格看到他也很意外，緊接著就是一臉尷尬，他抬手就要擋臉，結果扯到胳膊上的傷，頓時齜牙咧嘴。

　“……誰讓你來了？”

　他嘴角也裂開了個口子，說話很艱難。

　安斂還沒來得及回答，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安斂，你總算來了。”

　不用猜就知道是秦木泱，但是……安斂視線在他身上看了一圈，發現這孩子一點兒也不像被欺負的樣子。

　“你……傷哪裡了？”

　秦木泱聞言一撇嘴，眼裡多了分委屈。

　“這兒。”

　他抬起手，手背魚際的位置，貼著一個……一指寬的卡通創可貼。

　安斂：“……”

　安任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