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灃臉色一沉, 轉身欲走。
“哎……”薑覓下意識將他拉住,“不能走。”
如果一開始就拒絕還好點,這個時候走, 更顯得心虛。
本來這裡是自己家, 顧言灃又是一個連家業都說不要就不要, 說進娛樂圈就進娛樂圈, 根本不是什麽傳統意義上循規蹈矩的人, 他完全可以想怎麽睡就怎麽睡,不需要理由。
問題是,這樣一來,大家就會懷疑他和薑覓之間的真實關系。顧言灃是無所謂,但要是他們對薑覓有意見就不好了。
“進來吧。”顧言灃歎了口氣, 進屋將門口的大燈關了, 打開床頭的壁燈。
結果壁燈也是粉色的,顧言灃面無表情地從旁邊櫃子裡扒拉出一盞台燈。居然還能用,而且不是粉色。
冷白的光讓屋子裡的曖昧氣氛散了一些, 就是光線稍微有點暗,又形成了另一種曖昧。
“將就一下……你在找什麽?”顧言灃弄完台燈一抬頭,發現薑覓正在滿屋子很細致地搜查。
“噓!”薑覓伸出食指壓在唇邊, 想了想, 又跑到顧言灃身邊,貼著他耳朵輕聲道,“我找找屋子裡有沒有監視器或者竊聽設備。”
她怕萬一有竊聽設備,所以湊得特別近,顧言灃隻感覺一陣陣灼熱的氣息不斷朝耳朵裡鑽, 鑽進耳朵不算,還在體內肆意奔跑, 從腦子到心臟再到小腹,都跟著熱起來。
有一個瞬間,顧言灃甚至懷疑,費一若不會在哪裡偷偷給他們添加了催情的東西吧?
薑覓毫無所覺,說完又轉頭繼續去搜查了。
卓俊教過她顧言灃住的房間,一定要特別謹慎。
顧言灃想跟薑覓說,費一若不會用竊聽設備,她有別的辦法能聽到。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沒說,跟著薑覓一起搜查起來。
“沒有。”薑覓搜完房間,總算松了口氣,然後轉頭對顧言灃說,“顧老師,沒關系的。不就是睡一覺嗎?床是什麽樣的根本不重要。我們什麽關系,我們自己心裡清楚就行。想想那些睡橋洞的流浪漢,至少這床舒服,對吧?”
本來她不提這一茬,尷尬曖昧的氣氛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現在她一提,中間那張大紅色的床又醒目了起來。
薑覓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說的什麽鬼。
“你說得對。”顧言灃強行淡定,“那我先去洗漱。”
薑覓立刻道:“好好好。”
說完後,自己都聽出了一股莫名的迫不及待的味道。
薑覓:“……”
她還是閉嘴吧。
顧言灃拿了睡衣去浴室,薑覓暫時沒什麽事做,想找個地方坐下來,才發現這屋子裡居然連把多余的凳子都沒有,估計也是費一若的功勞。
只是薑覓實在想不明白,她到底想幹嘛?
為了孫子?可說實話,就算她跟顧言灃今晚睡了,也未必就能懷上孩子吧?就算懷了,也不一定就能順利生下來吧?哪怕生下來,就會聽費一若的話嗎?再退一萬步講,他將來會聽費一若的話,那至少也得等到十八年,不對,是十九年後才能繼承家業。
這樣看來,這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因為對費一若來說,風險太高,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又是為什麽呢?
按理說,費一若想給顧言灃找個門當戶對的媳婦,就應該阻止他和薑覓親近才對,她應該恨不得早點把薑覓趕走,怎麽可能主動製造機會給他倆呢?
這也實在是說不通。
莫非,費一若只是因為希望破滅,又知道他們不是真情侶,所以故意來惡心人?
這個理由倒是比前兩個稍微能接受一點,但假如費一若真是這樣想的,那薑覓會覺得她是個神經病。
不過,費一若無論從哪個方面看起來,都像是神經病。要不是顧言灃早就確定過,她沒有多重人格,薑覓都要懷疑她並不是穿越者,而是有病。
“好了,你去洗吧。”薑覓還在胡思亂想,顧言灃已經洗完澡出來了。
薑覓答應一聲,去了浴室。
等她出來的時候,看到顧言灃正在翻箱倒櫃。
“你在找什麽?”薑覓奇怪地問。
顧言灃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又默默轉開視線。
剛剛洗完澡,薑覓臉頰粉粉嫩嫩的,眼睛跟水洗過一樣,又黑又亮,嘴角一抿,兩個小梨渦就漾起細小的微光,是真的好看。
所以,不能多看。
“沒什麽。”顧言灃關上櫃子,“今晚我睡地上,你睡床。”
“啊?”薑覓愣了下,終於明白顧言灃在找什麽了。
他在找被子,但很顯然,沒找到。
費一若是真的絕。
“不行。”薑覓不同意。
現在才十月初,天氣倒不算很冷,但沒被子的情況下睡地上,萬一著涼怎麽辦?
這房間在一樓,就算有地毯,濕氣也比較重。
再說了,讓顧言灃睡地上,薑覓也不忍心。
“顧老師,你不用有那麽多顧慮。”薑覓走到他面前道,“你想想,你拍戲的時候,跟女主角愛得死去活來,是不是該做什麽都得做?那時候,你會有心理負擔嗎?不會,對吧?現在也是一樣,我們也只是在演一場戲,拿出你的敬業精神來,好嗎?”
顧言灃有點哭笑不得,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好。”
薑覓松了口氣:“那好,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我覺得,費……是真的很不簡單,我們需要全力應付。”
顧言灃點點頭,兩人分別從兩邊上了床。
薑覓嘴上說得特別大義凜然,其實心裡也慫得不行。
從記事起,她就是自己一個人睡,跟閨蜜都沒在一張床上睡過,更別提男人。
平時跟顧言灃近距離相處,會覺得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特別舒服。
但在這一刻,獨屬於男人的氣息存在感會特別強,甚至變得很有攻擊性。
薑覓不自覺朝床邊貼過去,半個身子幾乎都是懸空狀態。
另一邊的顧言灃顯然也是差不多的狀態,床上唯一的一床被子穩穩地停在中間,只有兩隻角被掀起來了一點。
“顧老師,我關燈了?”台燈在薑覓這邊。
顧言灃點點頭,想到薑覓應該看不到,又說:“好。”
薑覓碰到台燈,忽然又回頭:“我關了燈……你能睡著嗎?要不就開著睡?”
“沒事,關吧。”顧言灃說。
開著燈,估計兩人都別想睡了。
屋子裡暗下來,兩道刻意壓製的呼吸反而格外明顯。
“我睡覺其實並不會開燈。”顧言灃找了個話題,來打破這種怪異的氛圍。
“啊?”薑覓有點懵,“你不是怕黑嗎?”
“我是怕黑,但我一個人睡的時候不會開燈。”顧言灃說,“她一直在試圖找到我的弱點,如果我開著燈睡,她一定會發現。所以,我寧願睡不著,也不會開著燈睡。”
薑覓感覺心臟被人攥在手裡狠狠碾壓,難受得她差點跳起來。
顧言灃那麽好的人,怎麽會這麽慘?
薑覓受不了,不做點什麽就要崩潰。
她朝床中間挪了點,然後在被子裡伸過手去,一不小心碰到了顧言灃的身體。
具體是哪裡她也不知道,馬上又後縮了一點。
顧言灃默了默,強作鎮定地問:“怎麽?”
“顧老師,把你的手給我。”薑覓說。
顧言灃遲疑兩秒,把手放到薑覓手邊。
薑覓握住顧言灃的手:“顧老師,別怕,我給你講故事,你很快就能睡著。”
她現在滿滿都是心疼,根本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所以格外坦蕩。
顧言灃握著她纖細柔軟的小手,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好。”
薑覓其實不會講故事,她想了想,說:“顧老師你知道嗎?你的嘴有毒。”
顧言灃一愣,沒忍住問道:“我怎麽了?”
薑覓說:“你還記得上次看了我們表演課作業,你說我會有小女生求嫁嗎?”
薑覓也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怎麽就想到了這件事情,反正想到就拎出來說了。
顧言灃悶笑一聲:“還真有啊?”
“真的有。”薑覓叭叭叭把軍訓暈倒,醒來看到容詩的事一一說了。
顧言灃安安靜靜地聽完,說:“讓你鍛煉不聽,要是早點好好鍛煉,怎麽會暈倒?”
薑覓:“……顧老師,這是重點嗎?”
“難道不是嗎?”顧言灃反問。
薑覓:“……好了,你不許說話,醞釀瞌睡。我還是給你講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有個非常漂亮的森林,裡面住著好多小動物,其中有隻小白兔,毛發潔白如雲,蓬松柔軟,連鼻子都比其它小白兔更粉嫩……”
這個故事似曾相識,不對,是一模一樣。
顧言灃有點好笑,放緩了呼吸。
果然,薑覓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終於徹底歸於平靜。
顧言灃剛想松開手,就聽到薑覓嘟嘟囔囔地問:“顧老師,你睡著了嗎?”
顧言灃沒吭聲。
薑覓放心了,也是真困了,放心睡了過去。
顧言灃松開手,很輕地翻了個身,單手撐著下巴,看向黑漆漆的窗戶,毫無睡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的薑覓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翻了個身。
顧言灃轉過頭來,想看看她怎麽了。
不曾想剛一轉過來,薑覓就翻進了他懷裡。
顧言灃整個僵住。
薑覓似乎覺得冷,朝顧言灃懷裡貼了貼,然後伸出一隻手抓住他睡衣的領口,滿足地繼續睡了。
顧言灃遲疑許久,終究沒推開她。
第二天早上,薑覓是被窗外的小鳥吵醒的。
她看著陌生的房間,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朝旁邊一看,顧言灃已經不在床上了。
而且,她自己睡在昨晚顧言灃睡的位置。
怎麽回事?
薑覓很疑惑,也有點心虛。
到底是顧言灃起床後她才滾過來的,還是昨晚她就滾過來,還把顧言灃擠走了?
浴室傳來響動,薑覓條件反射地朝自己那邊滾過去,然後閉上眼睛,裝睡。
她聽到顧言灃打開門,腳步聲停在床邊。
薑覓偷偷揪著手指,他在看什麽?為什麽不離開?
“別裝睡了。”顧言灃忽然開口。
薑覓:“……”
她被迫睜開眼,抬頭看過去。
顧言灃應該是剛洗了澡,頭髮都還是濕的,正微笑著站在床邊看她:“起來準備吃早飯。”
他的態度非常自然,看不到一絲尷尬,好像他們本該就是這樣的狀態。
薑覓也悄悄松了口氣:“顧老師,你怎麽大早上洗澡啊?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作為剛剛擺脫高中生活的學生,薑覓認為早上的時間是最珍貴的,能多睡一秒是一秒,所以如果不是出了什麽狀況,她才不會早上洗澡。
顧言灃表情微微一僵,轉過身道:“沒,習慣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