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的生活，跟他們在修真界隱居時的平靜相比，多了幾分吵嚷，但也多了幾分煙火氣。

儘管上官瑾覺得四周那些鄰居們有些聒噪，李梓瓊卻覺得他們挺熱心爽朗的，就連她腹中的銀糰子，也十分興緻勃勃。

念念不敢隨意開口說話，嚇到這些凡人們，但他會不停地用神識來詢問李梓瓊和上官瑾，像只活潑可愛的小麻雀。

——爹爹，李大娘燉的魚湯好喝嗎？我看娘親之前不肯喝你燉的湯，卻喝了李大娘的魚湯喝了滿滿一碗哦。

上官瑾磨了磨牙。

他的廚藝，比那個李大娘好多了。

梓瓊之前不肯喝，是因為她在孕期，聞到魚腥味容易反胃，所以，他才沒有再燉給她喝。

沒想到念念居然一直記著此事，現在拿來擠兌他。

「念念，你娘親以前很喜歡喝爹爹燉的魚湯，只是因為懷了你，她聞不得腥味。但李大娘的一片心意，她不會辜負，才會喝了一碗。」

——哦，這樣啊。

念念這麼說著，但那雙小小的眼眸卻滴溜溜地轉動著。

彷彿在說：爹爹，你這是在強行挽尊吧，念念就不拆穿你啦。

上官瑾再次磨了磨牙。

「當然。你要是不相信，等你娘親睡醒了，你親自問問她。」

——娘親那麼心軟，肯定會說，爹爹你說得對啦。

念念嘟著小嘴，朝著他擠眉弄眼，吐吐小舌。

「哼，你知道你娘親心軟，所以你總是在她面前裝可憐的吧。」

上官瑾恨不得把這銀糰子拎出來，打一頓小屁屁。

虧他堂堂一個讓正邪兩道聞風喪膽的魔尊，竟然被還沒出生的小糰子經常穿小鞋，真是可惡。

——念念才不是裝可憐呢。娘親說，念念可愛又懂事，她最喜歡念念啦，就連爹爹你也只能排在第二哦。

銀糰子得意洋洋地吐了吐小舌頭，那小模樣可愛又狡黠。

若是李梓瓊望見，肯定也只會笑眯眯地摸著他的小腦袋。

上官瑾咬牙切齒地瞪了他一眼，卻也只是伸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小手。

「念念，你記得乖一點，該出生的時候就出生。」

這一次，念念倒是立刻就點頭應承了。

——好噠！

眼看夜色深了，他也不知不覺地蜷縮起來睡著了。這恬靜的睡顏，倒是很乖巧。

上官瑾眼中浮起一抹笑意。

他早就在四周布下了旁人看不見的陣法，看到李梓瓊和念念都熟睡了，他乾脆也躺下，把梓瓊攬入懷裡。

似是感覺到他的靠近，李梓瓊迷濛中下意識地伸手環住他的腰。

「阿瑾……」

「我在。」

上官瑾的俊臉浮現濃濃的柔色，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

儘管以他今時今日的修為，早就不需要進食和歇息，但既然說了陪他們一起過一過凡人的生活，他自然也會入鄉隨俗。

他把神識外放，籠罩住四周，也閉上眼睛。

不知不知間，他竟也「看見」了那一幕幕，他和李梓瓊在異時空的過去。

「……阿瑾、阿瑾？」

「娘親，爹爹怎麼變成大懶蟲啦？」

「念念乖，你爹爹應該是入夢了，我們別打擾他，耐心等一等。」

「入夢？入夢是什麼意思？」

……

斷斷續續的對話傳來，上官瑾終於睜開眼眸。

原本明亮銳利的桃花眼，此刻竟透著一絲猩紅。

「梓瓊！」

「阿瑾，你怎麼了？」

李梓瓊急忙低頭看向他，卻被他一下子就攬入了懷裡。

他的雙手，甚至難以控制地微顫著，恨不得把她潛入懷裡再也不分離，卻又生怕太過用力，會弄疼了她和念念。

上官瑾只能一手輕輕地環住她的腰肢，一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柔荑。

「梓瓊……別離開我……」他深深地看著眼前的嬌人兒。

饒是已經看了千百遍，饒是對她的一顰一笑早已爛熟於心，上官瑾卻依舊覺得，看不夠，也愛不夠。

李梓瓊聞言，便察覺他有些許不對勁。

「阿瑾，你是不是夢見了什麼？」

上官瑾微微頷首，清朗的聲音透著一絲沙啞的后怕：「我夢見了，我們在那異時空的一切了。」

他和李梓瓊，在那裡相識相知，相愛相守了一輩子，生下了上官致遠和上官紫，也看著他們結婚生子……

可他和梓瓊相守了只有五十年，這對尋常人來說，不算短，但對他而言，卻遠遠不夠。

尤其是看到梓瓊因為曾經中了秘毒，哪怕後來解毒了，也服用了益壽丹，卻依舊無法延長太多的壽命。

他不得不親眼看著梓瓊的身體日漸衰敗，最後，離開了他……

那種痛苦，簡直就像把他的心活生生地剜出來。

令他痛不欲生，也生無可戀。

「梓瓊……」

上官瑾低下頭，吻上李梓瓊的眉眼，他的額發卻已經滲出了后怕冷汗。

他忽然覺得，與失去她的痛苦相比，其他的一切，都沒有那麼重要。

倘若他決心稱霸天下，代價是她要離開他，不肯再愛他，那……

上官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緊地抓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