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夢》乃玄樂宗秘曲,能讓賞樂者做一場世間美夢。三年前，玄樂宗曾在沈扶歸的婚宴上奏此曲，引得在場修士醉生夢死,無力自拔。
當年蕭玉案和顧樓吟為了保持清醒,封住了靈識，未被《黃粱夢》影響，蕭玉案還挺遺憾的。如今舊地重遊，又無大敵當前，他也想做場美夢。
顧樓吟對做夢一事有些許排斥。早年他因心魔在身，常常在睡夢中困於夢魘。他的夢永遠是同樣的幾個畫面。
好在自從他和蕭玉案結為道侶後，就很少再做噩夢了。如今蕭玉案要做的是美夢,他自然相陪。
蔡尋念笑道：“那我便開始了。兩位小心長醉不醒哦。”
蕭玉案興致勃勃道：“來吧。”
做夢之前,蕭玉案也曾想過，他和顧樓吟會夢見什麼呢。他對當下無憂無慮,自由自在,還和顧樓吟相伴的日子非常滿意。《黃粱夢》是讓人夢見心中所願，可他已經想不出更好的生活了。如果一定要說出一個願望,大概就是希望他師尊快些醒來。
所以,在《黃粱夢》中,師尊會醒過來嗎？
是的，師尊醒過來了。
虛府之上，月影疏落。蕭玉案坐在一棵桂花樹下,指尖夾著一黑子,冥想苦思。在他面前放著一棋盤,棋盤對面坐著一溫潤儒雅的男子，環佩青衣，點眸含笑。
蕭玉案實在想不出破局之法,正要投子認輸，竟被李閑庭搶先了一步。
“為師輸了。”
蕭玉案沉默片刻，緩聲道：“師尊這輸認的，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李閑庭笑道：“阿玉贏了師尊不高興嗎？”
蕭玉案把棋子丟進棋盒裡，道：“其實師尊能和我說話，我已經很高興了，。”
李閑庭莞爾，抬頭看向天邊的明月。“還有幾日便是上元節。阿玉想吃什麼餡的元宵？師尊幫你做。”
“我恐怕吃不到師尊做的元宵了。”蕭玉案鬱悶道，“我哥說，逢年過節我必須回刑天宗，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李閑庭只道：“凡事無絕對，阿玉且看吧。”
第二日，黎硯之奉蕭渡之命來到虛府，給蕭玉案帶了樣東西。蕭玉案一看到那東西就有點慌，他又一次想起了被束縛的恐懼。
那是一枚九音螺。
“拿走拿走快拿走！”蕭玉案窒息道，“師尊救我！”
黎硯之忙道：“少尊主別怕，尊主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而已。”
九音螺中傳出蕭渡的聲音：“阿玉？”
蕭玉案：“……”
蕭渡：“阿玉，你上元節不用回來了。”
蕭玉案：“？？？”
蕭渡：“你既有了道侶，當一切以道侶為重。顧樓吟體內的合歡蠱每月十五發作，你別忘了。”
蕭玉案迷茫了——他是在做夢嗎？
好像是啊，他就是在做夢！
蕭渡又道：“平時沒事你也別回來了，我很忙，沒時間照看你。”
蕭玉案哭笑不得。果然，夢裡什麼都有，包括能和顧樓吟和諧相處，善解人意，把他往外趕，還讓他不要回刑天宗的哥哥。
蕭渡說完，黎硯之就把九音螺收了起來，完全沒有把九音螺給蕭玉案的意思。
夢裡的日子猶如白駒過隙，一晃而過。蕭玉案告別了李閑庭，下山回家，路上偶遇遊獵歸來的慕鷹揚。
蕭玉案遠遠地瞧見慕鷹揚，揮著玉扇同他打招呼。慕鷹揚卻沒什麼反應，他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兩人即將擦肩而過時，慕鷹揚仍沒發現蕭玉案的存在。蕭玉案喚道：“師弟。”
慕鷹揚抬眸，看到蕭玉案眼睛一亮，眸子裡全是師弟見到師兄的欣喜。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師兄要下山了嗎？”
“對啊，回家和顧樓吟過元宵。”
慕鷹揚點點頭，“那師兄慢走，代我向顧樓吟問好。我就不送師兄了。”
蕭玉案看著師弟越過他，在自己的路上漸漸走遠，一次都沒有回頭。
小師弟的目光終於不再追隨他了。原來，這也是他的一個心願。
蕭玉案火急火燎地回到他和顧樓吟的家，剛好是十五的晚上。他做好了被/操勞一夜的準備，不料顧樓吟竟一切如常，身上沒有一點被情/欲侵染的痕跡。
他對蕭玉案道：“你回來了。”
“你怎麼……你體內的合歡蠱呢？”
顧樓吟道：“解了。”
“不知，”顧樓吟道，“它就是解了。”
“……”是了，顧樓吟從他身上拿去的合歡蠱算是他的小小煩惱之一。每月十五過後，蕭玉案都要躺床上歇上兩日。這也沒什麼，這是合歡蠱的錯，和顧樓吟無關。可關鍵是他平時也甚少休息，再加上每月月圓夜，就有點過分了。
但他從來沒和顧樓吟說過這個問題。原因有三：其一，男人不能說不行；其二，他自己也爽到了；其三，顧樓吟實在好看過了頭，有的時候他都會忍不住主動把顧樓吟推到。
小別胜新婚，即使沒有合歡蠱，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
滿月如鏡，屋內一片春色。
顧樓吟將蕭玉案的腿從肩上放下，把人從桌案上抱起，輕輕放在床上。接著他披上了白衣，開始幫蕭玉案清洗。
蕭玉案驚訝道：“要睡覺了嗎？”
“是。”
“就做一次？”蕭玉案不敢相信有這種好事，“真的只做一次？”
“嗯。”顧樓吟幫他擦拭著身體，“此事應當有所節制。清心寡欲，方乃上策。”
蕭玉案覺得不對勁。節制是好，但清心寡欲什麼的，是不是過頭了。而且說實在的，他有點意猶未盡。“其實，我也不是很累，要不我們……”
“縱/欲傷身。”顧樓吟道，“明年上元節我們再續。”
蕭玉案眉心一跳，“多久？”
“一年。”
蕭玉案猶如晴天霹靂。
不可能，這絕對不是他的心願！
蕭玉案猛地從夢中驚醒，因受驚過度微微喘著氣。顧樓吟握住他的手，問：“蕭玉案？”
“我剛剛、剛剛……”蕭玉案反抓住顧樓吟的手，心有餘悸，“嚇死我了。”
蔡尋念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抱歉，我剛剛有一個地方彈錯了。”
蕭玉案舒了口氣，“我就說……這怎麼可能。”
顧樓吟問他：“你夢見什麼了。”
“一言難盡。”他先做了美夢，接著做了春夢，最後又做了個噩夢。“你呢？你在夢裡看到什麼了？”
蔡尋念困惑道：“顧公子一直很清醒，《黃粱夢》似乎對他起不到作用。”
蕭玉案道：“啊，你封住靈識了？”
顧樓吟道：“沒有。”
“那怎麼……”
顧樓吟望著他，說：“大概是因為，我別無他求。”
有蕭玉案相伴的現世，便是他的黃粱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