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辣椒不回答，她在房間里翻箱倒櫃，從抽屜里翻出一個東西，我不知道我有沒有看錯，我好像看見的是我在廣州送給她那隻塑料戒指。然後她找了一個袋子收拾了幾本書進去，收拾到那本雜誌的時候她問我是不是翻過，我說是，她立刻把雜誌丟進垃圾桶。

「非洲很危險。」我說，「你去巴黎吧！」

「寧浩，我去什麼地方不需要你管吧？況且我不覺得有什麼地方比距離你近，更危險，非洲好，非洲足夠遠。」

我語塞，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看著她收拾，直到她收拾好準備離開房間，我才堵著門。

「讓開。」樊辣椒瞪著眼睛，「我要出去！」

「辣椒，我們能好好談談么？不花你多少時間。」我低聲下氣道，「我始終都覺得，勉強是沒有用的，對我們大家都不好。」

「那是因為你沒搞清楚什麼叫勉強，而且你現在就在勉強我。」

「你真的想去非洲？不是勉強去？你敢面對自己的心么？」

「我喜歡旅遊，我喜歡流浪，你滿意沒有？滿意了滾開，立即。」就是個固執得無以形容的女人。

我沒有任何行動，仍然堵住門，樊辣椒走過來想拉開我，被我一把抱住，我吻她。她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的驚叫起來，拚命別開腦袋，拚命掙扎，手裡的袋子掉到了地上。最後，她成功掙開一隻手，掐我腹側，踩我、踢我，甚至是咬我，我頂不住了，只好放開她。

她站開幾步看著我，胸口此起彼伏，呼吸不順暢，她很生氣。

我看著她，目不轉睛看著，她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們對視著。

終於，我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寂靜的環境，我想掏出來掛斷，看見是蔣亮他爸的號碼我改變主意接了！而且我還錯按了擴音器，不但我能聽見蔣亮他爸說話的聲音，樊辣椒一樣能聽見。

蔣亮他爸說：寧浩，無論你在做什麼事情，緊要的不緊要的，你都必須先放一邊，立刻過來蘇格蘭，立刻！

蔣亮他爸說完，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就讓我過去再說，然後掛斷電話。我想了想，給冰姑姑打，冰姑姑不接。給丁丁打，她關機，我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去吧！」樊辣椒說，「我也要走了！」

「你走什麼走，你走幹嘛？沒人趕你走。」我忽然有點火了！

「我自己走不行？你幹嘛總是要管我去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情？我給你機會管的時候你把握過嗎？你沒有把握機會回頭又來煩著我，我受夠你了你知道不知道？」樊辣椒比我更火。

我無言以對，她說的是事實，她確實給過我機會，而且是許多次。

「滾開！」拾起地上的袋子，樊辣椒過來推我，「我要出去。」

「辣椒，能不走么？」

「我不走留下來幹什麼？看你的笑話？你就活的亂七八糟，笑話一個。」樊辣椒停下了，看看時間，「我沒時間跟你耗，我要趕飛機。」

「能不走么？」我又問了一遍。

「你問自己，你能和我一起走么？你老是讓我做選擇，你自己呢？這次你來做選擇，你能跟我走么？能跟我去非洲么？」樊辣椒冷笑了一下，坐到床上，「選擇吧，我等你。」

我能嗎？我問自己。

我……我不知道，好睏難，跟樊辣椒走，我是願意的。問題是我又有許多事情放不開，比如眼下這件，蔣亮他爸讓我立刻過去，我無法不去，冰姑姑在那邊，蔣亮也在那邊。

我就是猶猶豫豫自相矛盾的一個人，或許樊辣椒說的對，我老是讓她做選擇，我自己何曾又選擇過？讓我選擇，原來那麼困難。

「想清楚沒有？」過了幾分鐘，樊辣椒問我。

「梁佳她……懷了孩子。」我說，我準備用這個借口說明我的選擇困難，隨即的，我發現自己好無恥，居然利用一個還沒出生的我的孩子，最主要的是，這還是一個令樊辣椒更加生氣的借口。

「孩子？你還提孩子？你什麼時候關心過？你只關心你自己。」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關心你，你有事有意外的時候我比任何人都緊張。」

「你緊張個屁，你省點吧，我們結束了！」樊辣椒站起來，走近我，這次她沒有推我，而是說，「不要讓我討厭到極致，你無法對我負起責任，你沒有任何資格阻止我做什麼事情。」

我讓開了，無論如何我都是理虧的。

「這樣才對。」樊辣椒說，她說的很輕鬆，可是我分明看見她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跟著樊辣椒走出房間，她看了一眼客廳，沒看見梁佳，所以用力敲門，告訴梁佳她走了，房間裡面的梁佳就輕輕哦了一聲。

樊辣椒離開了，她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好自為之。

我一個人坐在沙發里，我特別特別恨自己。我希望她留下，她希望我跟她走，各不相讓，哎！

「走了？」不知過了多久，梁佳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說。

「走了！」說完了，控制不住開始流眼淚，我流的彷彿不是悲傷，至少不僅僅是悲傷，是很複雜的一些情緒，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流眼淚。

梁佳很溫柔，走過來摟著我的腦袋貼著她的肚子，一聲不吭陪伴著我。我感覺自己像個孩子一樣，而梁佳，她在用她的柔情給我療傷。逐漸的，我好了起來，放開了她，拉她坐在我傍邊。

「她怎麼說？」梁佳問。

「讓我跟她走，這跟我要求她留下來是一樣的，我不願意，她不願意，大家都不願意，很可笑是么？」

梁佳沒笑，哦了一聲，反而有點憂傷！

「算吧，她喜歡去，讓她去吧！」我這話也不知道安慰自己還是安慰梁佳。

「她去了就不回來了，你不心痛？你和她一起經歷那麼多。」

「心痛，她也痛，或者她去流浪一下會痊癒。」我嘆了口氣，站起來，「我也要走了，剛才接到蔣亮他爸打過來的電話，讓我去蘇格蘭，立刻去。」

「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他沒說清楚，就讓我去。我必須去，他們都在那邊。」

梁佳哦了一聲，表情失望。

「放心，我會回來找你的。」她懷了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找她？哎，這個事情不知要滋生多少煩惱。

「什麼時候？」

「我盡量抽空吧，反正我沒什麼要乾的。」

「嗯，我等你。」梁佳高興起來，她就是那麼容易滿足，我在就可以了，她其實並不介意我在外面做什麼，或者不是不介意，而是介意不過來，她說服了自己去接受，很會調節。

離開了梁佳家，我打車到機場，在計程車里我想了許多，最終還是忍不住給樊辣椒發了一條簡訊：辣椒，如果這是我們的命，我接受，如果不是，你永遠都跑不掉！

機場到了，買了機票后我一直在等樊辣椒回復，可惜直到登機他都沒回復。我沒有過多的失望，一切在預計之中，她就這樣。

飛機起飛了，這是我第幾次去蘇格蘭？不知道，但肯定是最擔心的一次，比上次蔣亮他爸和冰姑姑遇襲更擔心。原因很簡單，這次我對那邊的情況一無所知，知道了還能想辦法應對，不知道想個毛啊？只能胡思亂想，而胡思亂想，最能令人煩躁。另一個原因更簡單，我不知道冰姑姑想什麼，她一直在躲我，已經躲了那麼久，我去到要和她說什麼？她要和我說什麼？我怕是一些不好的結果。

迷迷糊糊的在飛機上睡了兩次，吃了兩次，飛機最終安全把我送到了格拉斯哥。

下機后，我給蔣亮他爸打電話，讓他派人出來接我。

我沒有在機場門口等，因為蔣亮他爸派的是雷洪，他有我手機號碼，會找到我。我身上的衣服穿幾天了，覺得自己有點臭，我必須去換身衣服。除了臭之外，格拉斯哥要比國內冷許多，不多穿兩件衣服要被冷死。

我一頭扎進大街，找了很遠才找到一個賣衣服的店鋪。我進去選了幾分鐘，從外到內徹頭徹尾都換了一遍，除了鞋子之外，反正我把上機前在香港機場兌換的歐元都給花光了……

從新走在大街上，感覺舒服多了，整個人都輕鬆了！

我抽著煙，一路往機場返回，才走一半路左右手機就響了！是雷洪，他問我在什麼地方，我告訴他方向，三分鐘不到他就開車出現在我面前。

「雷洪，好久不見了！」上車后，我說。

「有些時候，不見更好。」

「同意，見了就代表出了事情，這次出什麼事？」

「一件好的一件壞的，你要聽那件？」這傢伙居然來這套，還好在飛機上睡了兩覺想通了，心情沒那麼糟，否則我能罵他一頓。

「隨便，你喜歡。」

「好事是蔣亮醒了，壞事是葉家成沒死。」

「蔣亮怎麼樣？好么？有沒有不正常的？」雖然葉家成沒死對我有點打擊，讓我驚訝，讓我有點不知所措，但這一刻我無疑更關心蔣亮的健康問題。

「很好，很正常，就瘦了許多，活動不太方便，需要精心修養一段時間。」雷洪嘆了口氣。

「別嘆氣，撿回一條命已經是上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