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我和冰姑姑出門了，到堂哥住的小區拿回我的車子，然後往馬若雲家駛去。我沒想到，我竟然在她家看見了馬小瑩，冰姑姑大概也沒想到，後來馬若雲解釋了，她自己都不知道，馬小瑩就比我們早進門十多分鐘，她剛從香港回來。

冰姑姑和馬若雲進廚房去了，客廳里剩下我和馬小瑩，我看著她，看著這個已經再次成為別人妻子一副少婦打扮的她。同樣的，她也看著我，眼中、臉上都帶著笑意，濃厚的友好的笑意。

「馬小瑩你過的好么？」我說。

「好，你呢？」

「我也挺好。」

「謝謝你！」

「啊？」我覺得莫名其妙，「謝我什麼？」

「小姨，謝謝你幫小姨。」

「她……其實……我還叫她小姨。」說這個……我有點臉紅，馬小瑩也是，脖子都紅了，「我……我就是習慣了，沒有別的意思。」

「我明白，總之，謝謝你！」

「對不起。」

「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是好朋友，雖然我結婚你沒到，但我們仍然是好朋友對嗎？」馬小瑩向我伸出手，她要和我握手。我挺猶豫的，或者說有點妞妞捏捏吧，許久才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她的手……好冰涼，這是她一貫的風格，冷冷冰冰的。

都說男人很難和跟自己發生過關係的女人做真正的朋友，這應該是對的，不是不願意，而是心理壓力大，會不自然會尷尬擺不正位置。而在這方面女人無疑更加理智，她們能夠把你當成一個時期，過去式的，她們要是把你放到了這個位置，不容易，可是一但放了或許什麼感覺都沒了！現在的馬小瑩就是這樣，尷尬的只是我，還好在我感覺最尷尬的時刻冰姑姑出來了，她和馬小瑩也能聊，然後我聽見廚房裡馬若雲叫我。

「小姨，什麼事？」我進了廚房。

「你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蔣亮他……哎，挺可憐的一個人。」馬若雲嘆了口氣，「蔣冰……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她剛才和我說的話好像……以後不見了那樣，一句句都是告別的。」

「我們沒問題，她……應該是距離遠的緣故吧！」我不太想說，這是我最不想去面對的事情。

「遠？跟這個有關係？算了，你自己的問題相信你會處理的，你就當我沒說過，你夠麻煩的，兩姐妹，哎，我都沒眼看了……」

「菜要糊了！」

「那是湯。」

我溜了，溜回客廳，很尷尬的坐著，過了沒幾分鐘馬若雲又喊我，讓我到小區外面的商店買瓶醬油回來，我哦了一聲立刻去了，我巴不得呢！因為我需要這樣的空間，我一直想給樊辣椒打個電話，不能當著冰姑姑的面打，又不能用我自己的手機打，機會難尋啊，現在終於找到一個……

到了商店，我先買了瓶醬油，然後從手機里調出樊辣椒的號碼，用商店的固話打過去。如我所料，樊辣椒接了，她……令人很無語，用我自己的手機打，她死都不肯接。

「辣椒……別掛，我就和你說幾句。」

「說。」

「蔣冰她好奇怪，心情不好，你能送送她嗎？她真的很希望你能出現。你知道的……她性格就這樣，一點不好的事情都會難受，蔣亮的意外……她都歸咎到自己的身上。我希望……你可以忘記那些事情，站在妹妹的角度給她一些支持，可以么？」我用半哀求的口吻說出這段話。

「說完了？」

「說完了……吧！」

樊辣椒噼啪掛斷電話。

哎，這個女人怎麼就那麼固執呢？可是我不能怪她，要怪……或許只能怪老天爺，命運弄人。

回去路上，我想了許久，還是忍不住給樊辣椒發了條簡訊：晚上八點的飛機，希望能見到你。簡訊發了出去，我舒了口氣，提著醬油走得飛快……

從馬若雲家吃完飯出來，冰姑姑心情好了些許，上車的時候帶著笑容。

「蔣冰你還想去什麼地方？」

「曼喬。」冰姑姑飛快回答道，「我的曼喬。」

「我猜到了，我知道你肯定會去曼喬。」

「猜錯了，先去買桂花糕，買回去給她們吃。」

「好。」

回到曼喬是親切的，不但冰姑姑有這感覺，我亦有。辦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有，在曼喬的困難時期她們就不離不棄，最後齊心合力把曼喬帶到輝煌的大道上。所以有一個事實，曼喬總部的員工流動量特別低，一般辭職的要麼結婚生孩子，要麼自己做些什麼生意，直接跳槽的鳳毛麟角。

「還是這裡好，有家的感覺，外面那些就好像親人一樣。」冰姑姑說，在紀若蘭的辦公室里。

「所以，你要多回來，回來開心點。」我說。

「有個會議，關於冬季系列的設計，你倆……要不要參加？」紀若蘭說。

「他去吧！」冰姑姑指著我，「這可是我們曼喬的大設計師。」

「算了吧，還是你去吧，和大家說說話。」

最終我和冰姑姑都沒去，冰姑姑說告別是感傷的，算了！紀若蘭自己去了，這個曼妙的少婦款款走了出去。

我和冰姑姑在曼喬沒呆多久，呆了一個小時左右就離開了！我問冰姑姑要去什麼地方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告訴我，她要去樊辣椒長大的地方。我好為難，孤兒院已經拆遷，現在那一片成了樓房。

最後，我們去了大華孤兒院的新址。

在孤兒院里，看著那些孩子蹦蹦跳跳很快樂一起玩，冰姑姑眼中露出幾分陶醉表情。或許她看見這些孩子會很容易幻想到樊辣椒的小時候吧，至少……她表面上是快樂的，冰姑姑會這麼認為。我無法告訴她，樊辣椒小時候是不合群的，因為過於聰明而招來妒忌，唯一一個要好的夥伴還被她害死了，哎，那是怎麼樣的一個童年？

找到院長，冰姑姑說她要捐款五百萬，院長不認識她，於是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我，因為冰姑姑一直拖著我的手。我估計院長以為我找了個富婆哄她捐款，汗。不過……冰姑姑確實是個富婆，都是她自己的錢，她自己賺的乾淨的錢。

「蔣冰，你把院長嚇到了！」離開孤兒院往黃泥崗走的時候，我說。

「五百萬而已！」冰姑姑說，「這也不是錢的問題，是一點微薄的心意。」

「五百萬還微薄？這孤兒院都成這座城市裡最富有的一座孤兒院了，有那麼多……像你這樣的……富人捐款，孤兒院本身又能賺點錢。」

「是若玲的功勞，她真的好聰明，會捨己為人。」

「你也一樣，你們的基因是相同的，一脈相承，會一直流傳下去。」

「你基因也不錯，色。」

「我什麼時候色了？我那叫本色，男人本色，你真是認識男人少了不知道。」

「那……」冰姑姑奸笑道，「我要不要去多認識男人？」

「你敢？你給我規矩點，不能隨便認識男人，不準穿那麼性感，不能對外國的帥哥亂拋媚眼知道不？不然我會讓你哭的很凄慘。」

「你呢？」

「我？這你大可以放心，我從來不拋媚眼。」

和冰姑姑說說笑笑很快到了黃泥崗外圍的一棟樓房，這棟樓房充當臨時的辦公室，黃泥崗計劃的總指揮部，陳才就在這裡坐陣。不過我們顯然來得不巧，陳才剛出去了，去了辦事。找不到他，我們隨便看了看就離開了，返回市區，去冰姑姑第一次請我吃西餐那個餐廳。

「傍晚了，還有兩個小時。」冰姑姑心情又開始步入低落。

「還好，還有兩個小時。」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有時候兩個小時可以比兩百個小時充實。」

「對。」冰姑姑強作精神道，「我們要瓶紅酒吧！」我說好，基本上她今天說什麼我都說好，這大概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紅酒很快上來了，侍應生給我們倒出兩杯，冰姑姑和我碰了一下，說幹了！以下的整個過程我們都沒有怎麼說話，只是默默的吃東西、默默的喝紅酒、默默的注視彼此。她的臉，逐漸紅了起來，然後在我們吃完、喝完，買單離開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亦紅了起來，透著一股哀傷。

由於出來的時候已經把行李搬上車，我們不需要回家一趟，直接可以去機場。

到了機場，距離登機還有二十分鐘，坐在候機區里，冰姑姑牽著我的手，靠著我的肩膀，看著登機通道口動亦不動。這樣的心情、這樣的離別，令我有一種失去搬的感覺，我很難去相信她只是去蘇格蘭而已，去照顧蔣亮而已，為什麼我會不停產生生離死別的感覺呢？我不知道，或許因為冰姑姑自己也是這樣吧，我被帶了進去，我的情緒跟著她的情緒在變化。

「快到時間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冰姑姑說。

「還好，還有時間。」

冰姑姑笑了下，從這個笑容開始她不停往後張望。我知道她在等樊辣椒出現，雖然她明知道樊辣椒不回來。我其實也在等，我已經給樊辣椒發了簡訊告訴她登機時間，她來不來？我希望她最終能來。

時間是無情的，哪怕你再不情願它一樣在正常軌跡里流動、消逝。時間到了這一秒，廣播通知飛往格拉斯哥的飛機即將起飛，我明顯感覺到冰姑姑抖了一下！她，死心不息的再次回頭，這一次……她看了有十幾秒，然後慢慢轉回來，放開我的手，站起來，把行李也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