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樊辣椒病房呆了半小時，我們被護士趕了出去，暫時來說樊辣椒還不適宜接受長時間的探訪。離開病房前，我走最後，我在樊辣椒額頭吻了一下，我本來想問問馬小瑩那件事，無奈時間實在太少，而且我擔心會引致樊辣椒不高興，所以最終沒有問出口。

很鬱悶，我們沒能見到冰姑姑，因為進行了二次手術，我們要明天才能見冰姑姑，所以看完樊辣椒之後我們就走了！走之前我和陳醫生大吵了一架，太憋了，這麼多天過去我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冰姑姑的情況，我真的無法平靜的等待了，不過吵完以後還是要接受事實。

又第二天了，可以見冰姑姑了，不過是在玻璃外面見，見的還是一個昏迷不醒的冰姑姑。直覺告訴我，出事情了！陳醫生什麼都不肯說，後來我找到了院長，院長起初不肯見我們，我直接沖了進他的辦公室。

「什麼事？」面對來勢洶洶的我們，院長保持鎮定。這是個五十歲左右，光頭，身材健碩的男人。

我真想給他一拳，但我沒有，我忍住了，用最簡潔的方式說清楚了整件事。

當下，院長和我們一起到了冰姑姑病房外面，然後找來了陳醫生，開始盤問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的時候，有那麼幾句……陳醫生是湊到院長耳邊說的，我們都沒聽見。但是這個行為……無疑就是欲蓋彌彰，如果沒問題幹嘛不能正大光明說出來？

「你們有話當我們面說！」我分開了院長和陳醫生，不管他們的不悅，大聲道，「我們是家屬，有知情權，你們說悄悄話算什麼？當我們傻瓜？」

「你冷靜點，現在是這樣一個情況。」院長對我說，「你別太擔心，這不是手術后還需要觀察嗎？沒事的，你們明天再來，明天就醒了！」

「這話我聽很多遍了，總是說明天明天，一天天推託，今天不給個結果我們就在這裡等。」蔣亮說，「我告訴你們，如果是你們醫院出的責任問題，我肯定追究到底！」

「這個當然！」

「你別那麼多廢話，現在病人的情況到底怎麼樣？我需要知道。」

院長往下說了一大堆，但說了等於沒說一樣，不明確，除了勸我們耐心、冷靜，不要影響其它病人比較明確之外，其餘的都是廢話。最後蔣亮火了，給了院長一拳，這個事情從蔣亮這一拳開始鬧大了，弄到亂七八糟，保安最先到來，按住蔣亮，然後打了起來，五個保安全部被我們揍趴下，接著警察也到了，要捉我和蔣亮走，院長大聲叫罵著要告我們什麼什麼罪，反正就說我們搗亂，在醫院搗亂，聽著蠻嚴重。

不過我們並沒有被捉走，我們和院長吵起來的時候，看拉不住我們丁丁就在那打電話，給他爸打吧！最後過來了四個人，穿軍服，其中一個級別還特別高。後來我才知道這傢伙是個中校，某軍區直屬特戰大隊中隊長，中校軍官，很牛逼的人物，是丁丁她爸的老戰友。丁丁她爸一時間無法趕過來，所以託了他這個戰友先過來看看怎麼回事。

這下不得了，這個中校往這裡一站，那些警察屁都不敢放一個，要捉人走，門縫都沒有，你有意見，人家直接找你的領導。

最後，醫療事故調查組來了，公安部門也來了許多人，衛生局的也有。當然，這是好幾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並且這不是那個中校找來的，而是蔣亮他爸。聽到消息蔣亮他爸就趕過來了，還是和丁局長一起過來，應該是在路上就打電話了吧，與各部門領導一起進的醫院。

現在，二三十人站在冰姑姑的病房外面，整個環境亂七八糟的，無比吵雜。

終於，在衛生部門協助下，整體情況弄清楚了，是手術后處理不妥當，其實不叫處理不妥當，是疏忽，有個護士給冰姑姑用錯了葯，導致冰姑姑傷口感染，然後一直高燒昏迷，做了一次清理手術還是昏迷。這個事情主治醫生是知道的，那個肇事護士當然也知道，後來院長也知道，就是不肯告訴我們，最後才弄成現在這個情況。

「現在怎麼辦？是不是還要等？」蔣亮他爸問院長，「如果人不醒呢？如果情況更嚴重呢？你們就沒有別的什麼處理方法？」

「已經得到控制，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估計……快了吧！」院長整個人都在顫抖，事情鬧大了，來了那麼多部門領導，他估計在後悔，後悔當時報警，更後悔沒好好勸住我們，這下夠他好受的。

「什麼估計？」蔣亮他爸幾乎是怒吼的聲音，「你不要敷衍我，我要聽準確的話，你就告訴我什麼時候能醒，我就在這裡等，明天就明天，後天就後天。」

「這個嘛，這個……」院長吞吞吐吐，他整個額頭都是冷汗。

「說啊！」蔣亮他爸抽著院長的大白褂衣襟道，「你吃錯藥了吞吞吐吐？」

「老蔣，你冷靜點。」衛生局的一個領導勸蔣亮他爸，「給他們一點時間，我們在這裡大吵大鬧也不合適對不對？影響病人，對病人不好，我們到別的地方說去。」

蔣亮他爸指著院長，指了幾十秒，在思考要說什麼，最後他說出一句令院長色變的話，他說：你最好把人救活，否則我保證你坐牢坐到死那天。

所有人都離開了，到了醫院的什麼會客室去談。我和蔣亮、丁丁、梁佳、丁靈以及遙遙繼續留守在冰姑姑的病房外面。我們都無精打採的站在玻璃前面，看著裡面昏迷不醒的冰姑姑。

「你說冰姑姑會醒嗎？」我問蔣亮。

醫生說冰姑姑會醒，可是我腦子不知道怎麼了，我的心也不知道怎麼了，我在害怕，不是一般的害怕，是前所未有的害怕，害怕到我哭了起來。我不但恨醫院，我還恨我自己，冰姑姑是為了我在受苦，為了救我的辣椒在受苦，現在樊辣椒救到了，她自己卻不知道結果如何。

「一定會的，一定不會的，冰姑姑她福大命大，她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麼壞事，上天不會那麼不公平！」蔣亮說，他也在哭，默默流淚，和我一樣。

「我們要對冰姑姑有信心。」丁丁說，「如果連我們都沒有了信心，誰去支持冰姑姑？」

我和蔣亮對望了一眼，各自擦了擦眼淚。

「兩個懦弱的男人，就他媽知道流眼淚。」蔣亮他爸突然走了回來，他走到我面前，盯著我，「一開始我就不同意，救了你的女人，害了另一個女人，蔣冰，我妹。寧浩你聽清楚，要是蔣冰有什麼事情，哪怕是一點小事，你準備好去寺廟當和尚吧，去念經，念到你死那天為止。」

「對不起！」如果結果真是那樣，我願意去。

「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要說跟蔣冰說，對著玻璃大聲說，說到蔣冰醒為止。」

蔣亮想替我說些什麼好話吧，被我制止了！

說對不起就說吧，反正我真的對不起冰姑姑。我只希望在我說到筋疲力盡之前冰姑姑能夠醒過來，否則我真的要去念經念一輩子了！我不怕去，我只是……如果冰姑姑醒不來，我就算念上十輩子，有用嗎？

「還有一個呢？」蔣亮他爸問，「在什麼地方？帶我去。」

蔣亮他爸問的應該是樊辣椒，最後丁丁和蔣亮帶他去了！坦白說我好擔心，我卻不能跟去，我要留下來說對不起說到冰姑姑醒來為止，蔣亮他爸說的我不敢違抗，我也沒資格違抗。

我一直在說對不起，經過的醫生都看怪物般看我，護士亦是，尤其是進去給冰姑姑巡房的護士，這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護士，臉上沒什麼表情，看完就離開了！

不知說了多久，丁局長回來了，那些各部門的領導也回來了，站在我左右隔壁看病房裡面的情況，裝模作樣對院長、對陳醫生吩咐這個吩咐那個。當然，他們很奇怪我為什麼一直在說對不起，丁局長反覆拉了我兩遍，問我是不是發瘋了，還問丁丁他們去了什麼地方，我都沒回答，是梁佳幫我回答的。

最後丁局長送走了那些領導，他回頭對我說，叫我不要理會蔣亮他爸的話。我不聽他的，仍然一直對著玻璃另一端的冰姑姑說對不起，丁局長有點火了，不管我了，讓梁佳帶他去找丁丁他們。

「你很愛她對嗎？」忽然的，我傍邊的遙遙問，「她很漂亮，方方面面都很漂亮，我相信這樣的人不會那麼短命。」

是的，這麼漂亮、這麼善良，這麼好的人絕對不會短命。這個事故也不會造成人沒命，只會留下後遺症，或者醒不過來，或者醒過來丟了智商，不會沒命。可是，如果那樣，與沒命有什麼區別嗎？

我沒想到最後會弄成這樣，如果早知道，我肯定不讓冰姑姑冒險，只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你很愛她對嗎？」遙遙重複了一遍剛剛問的問題，然後道，「我認為梁佳適合你，一直都認為梁佳適合你。梁佳她很簡單、很普通、很容易滿足，她更符合一個小女人，一個妻子的形象，她有賢妻良母的條件，如果與樊小姐做比較，無疑是這樣。樊小姐事業心太強，人太聰明，聰明到令人不安，而且許多行為都不夠小女人，她註定當不好一個好妻子的角色，和梁佳比較我覺得梁佳更適合你。但是當蔣冰出現，我聽梁佳說有這樣一個女人，她要救樊總，還天天在醫院守著，我覺得梁佳是沒機會了，梁佳比樊總要適合，比蔣冰不是一般的差距，是無法修補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