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老伯說的對！”
“大都督，我們不走！”
“我們要留下來，與天下王和將士們一起並肩作戰！”
許多百姓的眼睛都紅了起來。
老伯的話，激起了百姓們內心的熱血。
也是百姓們心裡壓抑已久的情感。
這種情感一旦得到爆發和釋放，便猶如長江之水連綿不絕。
林東被感動了，他知道百姓們的心意是好的。
可是，王爺已經交代，務必要讓百姓們安全轉移到江陵去。
“老鄉們，王爺交代本官，一定要把老鄉都安全轉移出去。”
“你們的心情本官甚是感動，可是王爺的指示，本官也不敢違背啊！”
林東繼續勸說著百姓們安全撤離和轉移。
“大都督，您不要再勸了。”
“我們的命是命，天下王和十萬將士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他們鎮守江堤是為了誰?”
“他們不遠萬裡而來，又是為了誰?”
“我們不走，我們不退！”
“我們不能讓王爺和將士們在前方吃苦受累，而我們卻在災難面前做一隻縮頭烏龜。”
“這樣的烏龜王八蛋，我們做不到……”
“對，我們做不到。”
“我們不做縮頭烏龜……”
百姓們紛紛振臂高呼起來，聲浪一浪高過一浪。
面對百姓們如此高漲的熱情，林東再也無法無動於衷了。
他也知道，再強加阻攔，反倒是於事無補，而且百姓們的心思是難得可貴的。
“好，既然如此，本官也違背一次王爺的指示。”
“來人，護送老人，婦女和兒童前往江陵。”
“所有願意留下來抗洪搶險的，隨本官立即前往荊州大堤。”
“……”
林東在這個時候下達了最新指示。
成千上萬的老人，婦女和兒童，被安排專人一路護送往江陵方向而去。
荊州大堤上，林然帶領的十萬大軍迅速趕到。
站在大堤上，看著洶湧澎湃的江水，不停的擊打著河堤。
而江面的水位，正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極速上漲。
林然知道真正的危險來臨了。
盡管在後世有那麽好的防汛抗洪措施，可是仍然在災難面前，每一次都是損失慘重。
“將士們，將沙土和碎石裝滿沙袋。”
“一定要護住這條大堤，在這條大堤後面，是我們荊州幾十萬的百姓的身家性命。”
“那裡有我們的親人，有我們親人的家。”
“守住河堤，就守住了家園，守住了親人。”
“將士們，我等誓死保衛河堤，誓死保衛家園。”
“人在堤在，人亡也要像平健一樣……”
林然近乎歇斯底裡的嘶吼道。
因為他的嗓子，已經嘶啞了幾天了。
平健的離世，讓他始終生活在痛苦中。
心理和生理的雙重壓力，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難以承受。
更何況，林然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漢子，對待每一個親人，林然都視若珍寶。
就算是林家村的百姓，和他曾經教導過的學生。
林然都會把他們當作自己的親人一樣對待。
以至於如今災難來臨，江陵的百姓，荊州的百姓。
都被林然抬到了親人的高度。
其實林然心知肚明，華夏原本就是一家親。
“誓死保衛河堤，誓死保衛荊州，人在堤在……”
看著一臉鄭重的大帥，聽著主帥嘶啞的嗓音。
十萬大軍發出震耳欲聾的呐喊。
許多將士都眼含熱淚，因為他們看到了主帥說起平健的時候，雙眼閃爍的淚花。
一路趕來的老百姓，看到這一幕。
一個個的熱淚縱橫。
天下王痛失愛子的消息，他們也是剛剛從大都督口中得知。
那個叫平健的少年，只有十六歲的少年，為了守護江陵的百姓。
將自己年輕的生命永遠的留在了江陵。
而他的父親，在得知荊州告急的情況後。
毫不猶豫的帶領十萬大軍趕來了。
“王爺，我們荊州百姓，世代感念王爺的大恩啊……”
百姓們紛紛跪倒在地，聲淚俱下的開口說道。
林然看到跪倒一片的百姓們，而且全是男丁。
“林東，本王不是讓你將百姓們安全轉移嗎?”
“這是什麽情況?”
林然厲聲呵斥道！
“王爺，這不管大都督的事情。”
“是我們自己願意留下的，老人，婦女和孩子都已經安全轉移了。”
“為了荊州的安危，為了荊州的百姓，王爺和十萬將士們都在誓死保衛荊州。”
“作為世代在此居住的我們，豈能棄城而逃，視若無睹。”
“王爺和將士們為了荊州，都寧肯舍棄自己的性命。”
“我們難道還有什麽不能舍棄的嗎?趁著這把老骨頭還有幾分力氣。”
“我們願意和王爺以及將士們，一起守護大堤。”
“人在堤在，絕不退縮！”
“就算是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我們也是為了自己的家園，為了子孫的家園而在拚搏。”
“王爺為了為了我們百姓的安危，讓大都督將我們安全轉移。”
“可是，我們怎麽能忍心把危險留給王爺和將士們……”
“王爺，於情於理，我們也該留下來。”
“若不是兩年前，王爺醫治好了我這把老骨頭的瘟疫，如今那裡還能在王爺面前開口說話。”
“這把老骨頭已經多活了兩年多了，是時候為荊州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了！”
“是啊，王爺。我們百姓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王爺和將士們守護河堤，而我們卻無動於衷啊！”
“王爺，讓我們留下來吧，讓我們軍民一心，共同戰勝這場災難……”
後面的百姓紛紛開口附和道！
林然瞬間被百姓們感動了。
這份畫面讓林然不由的想起了，後世那種萬眾一心眾志成城的畫面。
“老鄉們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今日就讓我們軍民一心，眾志成城，堅決打贏這場荊州保衛戰！”
“軍民一心，眾志成城，堅決打贏這場荊州保衛戰！”
十萬大軍和百姓們一起高聲呐喊道。
聲音直震雲霄，卻是激怒了那翻騰的江水。
一浪高過一浪的洪水，對著荊州大堤呼嘯而來。
“大帥，水位距離大堤不足一米了。”
此時撞擊大堤的水花，已經能夠衝擊到大堤上，此時的它們就像是猛獸一般。
虎視眈眈的看著眼前的荊州城！
“所有將士聽令……”
“立即開始穩固江，就算是拚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保證我們身後荊州的安全。”
聽到主帥的指令，大軍立即開始行動起來。
“王爺，還有我們，我們加起來也有十幾萬人呢！”
“而且後面還有百姓正在往大堤趕來。”
林然舉目望去，果然遠處依稀可見有百姓加入隊伍。
“鄉親們，林然感謝大家，感謝鄉親們，在關鍵的時候留了下來，與我們一起萬眾一心，眾志成城的抗擊災害。”
“林東，帶領鄉親們去裝沙袋，扛沙袋的任務就讓將士們來完成吧！”
隨著林然下達的最新指示。
大堤上到處都是一片忙碌的場景。
百姓們奮力的往沙袋裡裝沙子和碎石。
而剛剛裝滿的沙袋，被百姓剛剛封口以後，便被士兵們扛起來就跑。
從大堤下面扛起來到大堤上面，足足有三百余米的距離。
肩膀上的沙袋每個重達幾十余斤，士兵們都是左右肩膀各扛一個。
即便如此，士兵們也一個個的健步如飛。
“大帥不好了，前方二裡處，有決堤的危險。”
林然剛剛接過來士兵肩膀上的沙袋，聞言立即大聲的呼喚道。
“一二三分隊的留下來，繼續加固大堤。”
“其他七個分隊立即前往決堤之處。”
十萬大軍早被林然編成了十個分隊，這樣更有利於現場的安排和調控。
七萬大軍得到命令，立即便往決堤之處跑去。
在大堤的下面一樣有沙子和碎石。
林東則帶領大部分鄉親們，立即往遇險的地段轉移。
林然和將士們跑到決堤之處一看，這情況比江陵的情況嚴重的多了。
江陵當初決堤的時候，決堤口是緩慢變大的。
可是這次決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急劇擴大。
而且周邊已經再次出現決堤的趨勢。
險情就是命令！
“將士們拉起來韁繩，這塊堤壩是保不住了，必須立即在後方重新修築堤壩。”
“四分隊的一小隊，立即隨本帥構築人堤。”
“其他人等，爭分奪秒的修築堤壩，時間就是生命，時間就是家園，所有將士不得有誤！”
安排好一切之後，林然第一個將韁繩纏在腰上。
雙手抱住沙袋，第一個跳下了決堤之處。
“大帥………”
將士們見林然第一個跳下去後，被激流瞬間衝了出去。
若不是韁繩兩頭都士兵們緊緊的拉住，這一次就是極其危險的事件！
四公子已經犧牲在江陵了，若是大帥再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如何向陛下和皇后娘娘年代！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跳下啊……”
大家聽到將軍的話，方才如夢初醒。
紛紛往決堤之處跳了下去。
林然也被眾位將士使勁給拉了回來。
上千人組成的人牆，確實是非常有效果。
盡管洪水仍然在泛濫，可是明顯的被人牆，給阻攔了它強勁的衝擊力和破壞力。
後方的將士們和百姓們，見此良機，立即開始按照林然的吩咐修築堤壩。
要重新修築一段堅實牢固的堤壩，談何容易啊！
好在是人多力量大。
盡管如此一直到天亮時分，大堤才初見雛鷹。
林然和上千名士兵，已經在洪水裡浸泡了將近四個時辰了。
晚上的江水還是非常冰涼的。
許多士兵凍的渾身瑟瑟發抖，嘴唇都變了顏色。
可是沒有一個人叫苦叫累的。
因為他們最尊敬的軍神，最高指揮官，天下兵馬大元帥，就在他們身邊。
和士兵們一起在洪水裡浸泡著。
天空突然間電閃雷鳴，瞬間便是狂風大作。
就連老天這個時候，好像是要來繼續考驗這些將士和百姓們的意志。
“加快速度，我們就要打贏這場荊州保衛戰了。”
“切不可功虧一簣！”
林然仰頭看著天上開始，飄落下豆大般的雨點。
立即大聲的給修築堤壩的將士們，鼓舞士氣。
“大帥，放心吧，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雨勢越來越大，修築堤壩的速度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士兵們原本奔跑了一夜，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
每一個都是靠著意志在硬撐著。
一個士兵摔倒了，滿身滿嘴都是泥漿。
可是他二話不說就爬了起來。
伸手去搬滑落在一旁的沙袋。
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胳膊疼痛難忍，應該是剛剛跌倒在地的時候，摔傷的。
可是他一咬牙一跺腳，左手拎起來沙袋就往大堤上跑。
刺骨的痛疼讓他滿頭都是冷汗。
可是在冷汗被無情的大雨，很快便給衝擊的一乾二淨。
“虎子，你受傷了?”
七分隊的將軍程處煤，看到自己的親衛用左手拎著沙袋而來。
便知道這小夥子肯定是右手受傷了。
“將軍，虎子沒事，只是剛剛不小心跌倒了。”
放下沙袋，虎子很快便往堤壩下跑去。
其實像虎子這樣，摔倒後導致受傷的不再少數。
不過所有的士兵，都是輕傷不下火線。
所有人都在咬牙堅持著。
畢竟他們最起碼還在上面修築堤壩。
可是，他們的主帥至今仍然在水中泡著。
這一整夜的時間，又有幾個人能承受的了。
高高的堤壩終於修築了起來。
決堤之處也越發的難以抵擋了。
所有人都被衝的搖搖晃晃的，根本無法安然立足。
若不是每個人身上都纏繞著韁繩，怕是早就被激流給衝散了。
“將軍，快點把大帥他們拉上來吧！”
虎子丟下最後一袋沙袋，紅線眼睛對程處煤開口說道。
“好，咱們這就將大帥拉上來。”
“將士們聽領，立即將大帥和士兵們拉上來。”
“都仔細著點，一個個的攙扶他們上來，水泡了一個晚上，身體早就沒有知覺了。”
所有將士們，齊心協力使勁的拉扯著韁繩。
就連堤壩下的百姓也過來幫忙了。
第一個士兵被抱了上來。
他已經處於昏迷狀態了，整個腰際被韁繩嘞出了血紅的印記。
衣服都磨破了。
每一個被拉上來的士兵，無一例外的都是這樣的情況。
所有人都到了奄奄一息的邊緣。
那種感覺，就像是從閻王殿走過一遭似的。
危險還是發生了，在程處煤親自將林然接住之後。
意外發生了……
“將軍，不好了韁繩斷了……”
隨著主帥林然被程處煤一把抱住。
那韁繩哢嚓一聲，從中間斷裂開來。
“啊……”
所有岸上的士兵和百姓都發出了一聲心疼的歎息！
韁繩斷裂以後，在主帥身後的五百余名士兵，被激流瞬間淹沒。
此時的他們是那麽的弱小無助，瞬間便被擊打的七零八落。
決堤口也被徹底的衝出一個幾十米的口子。
呼嘯的洪流將士兵們高高卷起來，狠狠的往剛剛修築的堤壩衝去。
“快救人，處煤，快點救救他們……”
林然此時已經是渾身瑟瑟發抖，回頭看到這一幕。
林然眼睛血紅，眼淚瞬間便充滿了眼眶！
“大帥，可是末將不能讓士兵再去送死啊！”
程處煤何嘗不心疼水裡的士兵，何嘗不心疼自己的戰士。
可是眼下這樣的情況，跳下去救人，顯然是不明智的。
人不但救不上來，而且還會造成更大的傷亡和損失。
“處煤，咱們有救生圈，快點丟下去。”
“只要士兵們抓住救生圈，便可性命無憂了。”
林然的話，及時的提醒了程處煤。
“虎子，快點帶人去取救生圈來，統統丟下去，動作要快。”
虎子聞言，立即招呼身邊的士兵，一溜煙的跑步去取救生圈了。
上千的救生圈被統統拋了下去。
被激流卷起來的士兵，本來就已經疲憊不堪了。
可是在死亡的威脅下，還是有不少士兵看到救生圈後，看到了求生的希望。
一個士兵奮力的用胳膊抱住了救生圈。
他發現有了救生圈，這激流就真的拿他沒有什麽辦法了。
最終只能將他擊打的團團轉而已。
“弟兄們，快抓住救生圈，抓住了就能活命！快點抓住救生圈……”
他歇斯底裡的呼喚，確實起到了很大的效果。
又有幾個士兵奮力的抓住了救生圈。
這樣的場面讓岸上的士兵和百姓，既焦急又不安。
因為太多的士兵是毫無動靜的。
他們實在是太累了，太累了……
看到最終不過十余人爬上了救生圈。
林然再也無法壓抑自己內心的悲痛。
豆大的眼淚決堤而出。
想當年自己帶領十萬大軍，征討高句麗。
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十萬大軍出征，十萬大軍回還。
不傷一兵一卒，兵不血刃的拿下高句麗。
一戰過後，便奠定了自己大唐軍神的地位。
十萬大軍出征萬裡，歷時一年有余，不傷一兵一卒，那是何等的蓋世奇功啊！
僅此一戰，自己蓋世大英雄的美名便應運而生。
從此以後的每一場出征，都是兵不血刃的拿下對手。
無不是用最小的代價，換去最大的勝利。
可是今天，林然知道，自己將迎來人生之中最大的一次兵員損失。
除了十幾個爬在救生圈上的士兵以外。
至少五百余名士兵的性命，將會永遠的留在荊州。
永遠的留在這片土地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