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籌和P2P網貸兩個概念一出，氛圍有些不同了。

張部長臉色一變，沉聲道：「這兩者和民間非法集資有何區別？」

馬昀沒說話，李東接話道：「最根本的區別，在於監管問題！」

「誰來監管？」

「政府，央行，平台，企業，聯合監管！

當然，重點是，提高門檻！

不是每家企業都有這個實力去搭建這個平台的，也不是任何企業都能做的。

提高門檻，重點監管，不能放任，政府監督，可以有效避免一些風控問題。」

既然已經說開了，李東也不怕說的更開一點。

民間集資，那是非法的，而P2P是合法的。

但是，P2P被黑成狗，主要問題還是門檻太低。

是個人就能做，不管你是人是狗，你只要搭建了平台就有人相信，這點不得不說是政府和推動互聯網金融產業的企業失策。

沒有做好宣傳，沒有做好把控，也沒有做到監管責任。

如果在這個行業新興之時，就做到嚴格把控，就不會出現日後那種情況。

如果做好大規模宣傳工作，僅有幾家企業能獲得這個資格，也不會讓P2P騙局泛濫。

正因為沒有做好這些，才讓互聯網金融體系遭受重創，很長一段時間，眾人只知道支付寶、餘額寶，而不知道其他互聯網金融業務。

如果真的監管好了，還會出現日後亂七八糟的騙局以及高利貸從線下轉到線上嗎？

還會出現那種裸貸視頻，大學生家破人亡的事嗎？

這些，都是監管不力的表現，真要嚴格打擊，不會出現這種事的。

這一點，政府有責任，但是，推動互聯網金融體系前行的巨頭企業也有責任！

阿里，實際上也是有責任的。

也許有人會說，這和企業無關，企業無法進行監管，也顧不上別人。

可實際上，以當時阿里的實力，和政府進行強烈建議，提高門檻，這些事是有很大可能避免的。

李東如今作為首創者之一，他不能讓自己背負這個罵名。

所以加大監管力度，這是必須的，提高門檻，甚至只讓自己一家進場，那就最好不過了。

起碼相對而言，遠方這邊還有幾分底氣。

後世，幾乎所有的互聯網金融企業，都沒有實體支撐，這其實是個很大的弊端。

一旦出現風險，他們抵抗能力很弱，稍有風吹草動，捲鋪蓋跑路那是常事。

而類似於遠方這種有千億實體規模產業的集團來做這種事，除非真的無路可走了，要不然，攜款跑路不存在。

當然，也不能說完全沒風險。

可風險始終是存在的，遠方將這個風險能壓到最低。

李東說著補充一句道：「門檻的標準，最好是有實業支撐，規模還不能太小。

沒有實業支撐，一旦遇到類似於如今的金融危機，企業很難保證資金安全。

當然，這筆資金實際上也到不了企業自身賬戶，這就是政府監管了。

但是，門檻標準必須要高，我說實業支撐的目的，其實不是怕資金問題，主要是怕企業沒有限制，到時候不可控。

有大規模實業在這，跑都跑不了，不像有些企業，拿著幾台電腦就能做這些，國內國外一樣做。」

馬昀臉色漆黑，MMP的，故意針對老子呢？

強忍著罵人的衝動，馬昀蹙眉道：「這是互聯網金融，按照你的說法，互聯網企業反而無法參與了？那還叫互聯網金融嗎？」

李東聳聳肩道：「我只是建議，又不是說一定。

當然，實業的概念也不僅僅是你理解的那些。

我們互聯網企業，籌建的大數據中心，雲計算中心，互聯網產業園，總部大廈……

這些其實都可以看作網路具現化的體現。

你自己非要認為我針對誰，那就是你自己小心眼了。

我針對的，只是那些沒有這個實力，卻來擾亂市場的企業和個人。」

馬昀無語，好賴話都給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見這兩人又懟上了，眾人都有些無奈。

張部長也哭笑不得道：「二位，這還沒開始，你們自己就鬥上了，這讓工信部這邊怎麼放心推動？

現在這時候，需要聯合一切力量，去推動這項產業……」

他話音落下，李東眼睛一亮道：「部長，您答應了？」

張部長笑了笑道：「不是答應不答應的問題，具體的還要再看。

當然，我本意是不反對的，互聯網產業能得到新的發展，也是我們所有人的願望。

至於你說的監管，門檻這些問題，我們都需要做長期研究的準備。

總之，你們的建議，在我個人看來，還是有可行性的。

我回去之後，會做一些詳細調查，也希望在場的幾位，能給我們提供一些詳細的數據報告，可行的具體方案措施。

適當的時候，我和居中聯繫央行和國務/院的有關部門，和諸位做一些詳細的討論工作。

不管現在可不可行，路還是要走的。」

李東幾人連忙點頭，互聯網協會的理事長也笑道：「正如部長說的那樣，路還是要走的，不能因噎廢食。

協會這邊，也會盡最大努力，協調一切。

這次大會，在我看來，是極其成功的。

湧現出一批具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湧現出一批具有開創精神的行業領袖。

互聯網行業的發展，離不開你們，也需要所有人共同努力。

不管這條路能不能走出去，能不能成功，我都希望，在場的諸位，不要放棄希望，不要對未來產生絕望。

社會需要你們……」

理事長就是理事長，說的李東幾人都快把自己當偉人了。

然而，眾人卻是聽懂了她潛在的意思。

這事不一定會成功，失敗的可能性很大，讓大家不要因此而產生怨恨和自暴自棄。

實際上不用理事長提醒，在場的幾人，誰不是堅韌不拔的性子。

一次失敗，代表不了什麼。

現在推動不成功，遲早的事而已。

見胡理事長說的有些悲觀，張部長笑道：「不管怎麼說，工信部對諸位都會給予最大的支持。

別的我不敢保證，支付體系的開放化，正規化，最遲明年，我會推動政府立法立規。

這，也是我能給予諸位最大的保證。」

眾人有些動容，正如杜安民為李東站台一樣，張部長在這時候，說出這種斬釘截鐵的話，那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旦支付體系不能得到正規合法化，那張部長的名聲就徹底臭了。

一般情況下，他們這些人不會把話說滿。

今天大概是受到了一些衝擊，張部長自己也許都覺得，要是一點進展都沒，也對不起大家的踴躍和抱負。

所以，這才在最後留下了這個保證。

而李東、馬昀眾人的初衷，也只是推動支付體系的正規合法化，現在算是已經達到了目標。

……

小會議結束，張部長和杜安民幾人先離開了。

李東眾人沒急著走，幾人在會議室里坐了一會，馬華騰給眾人散煙，大家一起吞雲吐霧地抽了起來。

一邊抽著，馬華騰一邊吐著煙圈道：「這幾天憋的厲害，下次開會，應該允許抽煙才對。

每次開會都憋著，腦子裡有點東西都給打亂了。」

小馬哥煙癮挺大的，李東幾人抽不抽都行，他是一會不抽就憋的慌。

對馬華騰的話，眾人懶得接話茬。

李彥紅看了李東一眼，想了想道：「李東，你和馬昀的想法是好的，不過在我看來，時機其實還沒成熟。

這時候，想和傳統金融爭鋒，我們實力欠缺了一些。

在場的幾家企業當中，強大者也才堪堪達到千億規模。

以這個體量推動比我們龐大百倍的傳統金融領域，難度可想而知。」

李東笑道：「這點我清楚，我也沒想過一步到位。

之所以提這些，給大家一個準備罷了。

退一步說，我們先提出一個大的要求，傳統壟斷行業肯定會設置阻撓。

這時候，我們縮小我們的要求，他們就會覺得自己成功了，賺了，會放鬆對我們的限制，我們的一些方案也更容易實施下去。

要不然，你覺得張部長會在這時候跟我們保證支付領域開放？

當我們要求的1000萬，他沒有給，我們再要100萬，那就好說話多了。」

眾人失笑，理是這個理，馬華騰還是道：「容易引起警惕。」

「難道你不說，他們就不警惕了？」

馬華騰擺擺手道：「不爭這個，沒出現的事，說了沒意義。

話題暫時打住，說說別的吧，大家晚上有安排嗎？

沒有的話，晚上一起聚個餐。

老俞和柳老大早就等著一起聚聚了，昨天倒是想請李東，結果你一天跑的沒影，今晚沒問題吧？」

李東知道他的是柳川志這些人，聞言笑著點頭道：「沒問題，一起聚聚吧，只要不耍酒瘋，大家還是好朋友。

誰耍酒瘋故意找茬，晚上我跟他斗到底，少了一斤別下桌。」

馬昀瞪著他道：「你看我做什麼？我耍酒瘋嗎？」

馬華騰和李彥紅憋著笑，李東哼道：「誰耍酒瘋誰清楚，咱倆又不熟，一喝酒就懟天懟地懟空氣，連帶著懟我一把，不是找茬是什麼。」

「不喝了，跟這傢伙喝酒沒意思，華騰，彥紅，我先走了！」

馬昀惱羞成怒，丟下這話就要閃人。

李東嗤笑道：「說到就要做到，可別到時候又真跑來了。」

馬昀黑著臉，懶得搭理他。

馬華騰和李彥紅跟著勸了幾句，馬昀這才哼道：「我是看在大家的份上，要不然……」

「要不然你準備跟我單挑？」

「粗魯！」

馬昀氣急，馬德，怎麼遇到這麼個滾刀肉，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氣的肝疼。

一旁的馬華騰和李彥紅都快綳不住了，連忙拉著兩人往外走。

再不走，老馬被氣瘋了，真動起手來，被李東暴揍一頓怎麼辦。

一想到這，兩人對視一眼，接著就忍不住失笑。

大佬們在外人面前，那都是嚴肅、嚴謹的，可私底下，各種亂七八糟的情況都有。

反正都是同一個階層的人物，而且互聯網行業，真正冒頭的，九成九都是草根階層。

大家都有共同語言，不會因為你爆幾句粗口，就被人鄙視不屑。

有時候，在一些公開場合，這些人說習慣了，或者惱火了，開口罵娘的事都常見。

在場的四人，嚴格說起來，李彥紅和馬華騰還好點，話不多，在公眾場合也比較注意形象。

李東和馬昀就不行，這倆傢伙因為話多，在公眾場合都爆過粗，有段時間沒少被聲討。

……

國際會議中心外。

幾人分道揚鑣，李東上了車，顯得有些疲憊。

推動一個行業的進展，不是那麼輕鬆的事，他和馬昀其實都有壓力。

兩人會後調侃幾句，也是為了減壓才做的。

連互聯網協會理事長都那麼悲觀，張部長也不敢保證，杜安民也不發話，可見事情比大家想象的更難。

李東作為首倡者，壓力其實很大，只是沒表現出來罷了。

然而，事情總要有人去做。

李東其實可以等，等馬昀當這個首倡者，當這個先鋒者，可他等不了。

三五年，改變的東西太多了。

真到了那時候，有些東西可能就不一樣了，抓住一切機會，將這些往前推一步，也不枉他重生一回。

多了三五年的發展時間，也許一切都不同了。

心裡想著事，李東迷迷糊糊地在車上睡著了。

直到到了酒店，李東才在白素的輕聲呼喊中睜眼。

長長吐了口氣，李東揉了揉臉頰，見他有些疲憊，白素小聲道：「李總，王鑫又來了，要不讓他晚點再過來吧？」

「不用，給我泡杯濃茶，我和他聊幾句。」

聽到王鑫來了，李東強行打起精神，今天互聯網大會結束，順道見見王鑫，省的這傢伙回頭就跑的沒影了。

見李東堅持，白素也沒再勸說。

看著李東上樓的背影，白素輕聲道：「李總是該好好休息一陣才對。」

只有近距離，長時間和李東接觸，你才會明白，他的成功來之不易。

這幾個月的時間，李東從未停過前行的腳步，或者說，五年來，李東從未停止過步伐。

譚勇乾巴巴道：「是該休息，其實連我都覺得疲憊了。」

兩人對視一眼，接著便搖搖頭，這事說了也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