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

李東他們再回東平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等到了袁家小區門口，陳悅下車要走，袁雪死活都不肯讓她先走，非要她留下一起吃飯。

旁邊的李東笑呵呵道：「一頓飯的事，這麼客套幹嘛。等回頭有空了，單獨請一頓不就成了。」

袁雪被噎的直翻白眼，這話你剛剛可不是這麼說的。

陳悅也好笑的不行，不過李東都這麼說了，她要是再留下，也顯得太不識趣了。

沒顧袁雪的挽留，陳悅推說回去還有事，拉著袁雪到旁邊小聲說了幾句，最後和李東打了聲招呼便提前離去了。

袁雪和她說完話，回來的時候臉色通紅通紅的。

李東瞥了一眼，笑了笑也沒打趣她，而是問道：「陳悅這時候怎麼在東平？」

現在才11月下旬，放假也不是這時候。

聽到李東問話，袁雪解釋道：「她們開始實習了，不過她這邊沒去實習，武強不讓。武強家裡開了個小公司，到時候可以直接給陳悅開實習證明，所以她就沒去了。」

「武強不是什麼好鳥，陳悅現在不自立一點，遲早會後悔的。」

「就你是好……」

袁雪剛想鄙視一句，不過到嘴了才覺得話太過粗鄙，有些無語道：「你看誰都不像好人，武強又沒得罪你。」

「沒得罪我，不過得罪我兄弟了。」

李東撇嘴道：「王傑哪點不比那個武強好，陳悅眼神有問題！不過也好，現在王傑小日子過的也挺滋潤，馬上就快當爸爸了，回頭我給你找點事，給他們家兒子當乾媽怎麼樣？」

「你當乾爸？」

「對，你真聰明，難怪能出國留學。」

袁雪一臉無語，無奈道：「好了，別扯這些了，還去不去吃飯了，我爸都打好幾個電話了。」

「去，當然去。你爸這麼客氣，我不去也不好意思啊。」

「懶得理你！」

袁雪白了他一眼，接著又對周海東兩人道：「兩位大哥，一起去吃點吧，忙了一天你們也累了。」

周海東和譚勇連忙說不用，不等袁雪開口，周海東就道：「我們待會去飯店吃一點就行，袁小姐，您就別客氣了。」

見袁雪還要再說，李東擺擺手道：「老周，你們先去吃飯吧。不用在下面等著，我吃飯時間有點長，等回去的時候再給你電話。」

周海東兩人也沒說什麼，開著車一溜煙地就沒了蹤影。

人都走了，袁雪再客氣也找不到人，白了李東一眼，袁雪也不和他說話，自顧自地往家走去。

李東手裡拎著兩瓶酒，也不急躁，慢悠悠地跟在外面跟著一起上了樓。

……

門是袁中慶開的。

見到門外站著李東和女兒，袁中慶眼中露出一抹異色。

很快，袁中慶便回神道：「快進來，飯快燒好了，馬上就能吃飯了。對了，小雪，你和小李樓下碰到的？」

袁雪還沒說話，李東就笑呵呵道：「是啊，袁叔，你說巧不巧。」

「呵呵，挺巧的。」

袁中慶敷衍了一句，等看到李東手中拎著酒，又埋怨道：「我都說讓你來別買東西了，你怎麼還帶著酒過來了，是嫌袁叔家裡的酒不能喝？」

「哪能啊，這不朋友剛送了我兩瓶嘛。我平時又不喝酒，放著也浪費了，還不如帶過來晚上陪袁叔一起喝點。」

「你啊，小李，你就是太客氣了。」

袁中慶陪著李東客套了幾句，又對袁雪道：「小雪，去廚房幫你媽收拾收拾，我和小李聊幾句，待會就開飯。」

袁雪應了一聲，臨走時又用眼神警告了李東一下，讓他別亂說話。

李東擠了擠眉毛，滿臉的笑意。

旁邊的袁中慶見狀又是心酸又是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等袁雪一走，袁中慶就從沙發上拿起一個黑色塑料袋遞給李東道：「小李，這東西你收著，今天真的太感謝你了。」

李東微微掂量了一下就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急忙擺手道：「袁叔，你這不是打我臉嗎？幫這麼點小忙，你還拿錢給我，你當我什麼人了？再說了，我和袁雪是朋友，這要是被她知道了，那還不罵死我。」

「哪能讓你白忙活，小雪這邊你不說我不說，她也不知道這事。」

「那可不行，袁雪要是問起來了，我瞞不住啊。」

聽到李東略帶深意的話，袁中慶一臉的苦笑，又跟著客套了幾句，見李東堅持不收，袁中慶只好放棄了拿錢感謝的舉動。

很快，袁母和袁雪便從廚房端著菜走了出來。

晚上的飯，主題就是感謝。

袁中慶硬拉著李東喝了不少酒，還讓袁母和袁雪也跟著敬了幾杯，這才放過了李東。

李東喝的不少，吃完飯，整個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陪著袁中慶在沙發上聊了幾句，李東直打哈欠，袁中慶見狀不由道：「小李，喝多了吧，不行晚上就在我這對付一晚。」

李東還沒拒絕，旁邊一直盯著兩人的袁雪就急忙道：「不行！爸，咱家就兩個房間，睡不下！」

袁中慶道：「你和你媽睡，我和小李睡。」

「我都說不行了，他不習慣和別人睡的！」

袁雪這話剛落，整個客廳陡然安靜了下來。

正在收拾殘局的袁母有些沒拿穩手中的湯匙，湯匙掉下砸中盆子，發出清脆的一聲鳴響。

這時候袁雪才反應了過來，見父母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李東一臉無辜地盯著她，頓時滿臉羞紅道：「都看著我幹嘛！我就是那麼隨口一說，你們要不然問李東自己，他肯定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對不對？」

見袁雪用眼神威脅自己，李東借著酒勁笑呵呵道：「這個嘛，其實我倒是不太介意的……」

話說了一半，李東又歉聲道：「不過我晚上回去還有事要處理，袁叔，您就別客氣了，我坐一會就走。」

袁雪聞言微微鬆了口氣，袁中慶彷彿也鬆了口氣，客套了幾句便沒再勸說。

接下來又陪著袁中慶侃了一會，李東起身道：「叔叔，阿姨，那我就先走了，下次我再來看你們。」

「這麼急，再做一會吧。」

「不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吧。」

「那我們送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說著李東又看了看窗外道：「外面有些黑了，我怕我不熟悉找不到出去的路，袁雪送我到門口吧。」

袁雪哭笑不得，見爸媽看著自己，有些筋疲力盡道：「爸媽，我送他吧，你們早點休息吧。」

「那個……」

袁母微微猶豫了一下，好一會才道：「晚上還回來嗎？鑰匙帶沒帶？」

袁雪嗔道：「媽，我就出去一會，馬上就回來！」

袁中慶也呵斥道：「說什麼呢！小雪，爸給你開著門啊，待會回來樓道口有點黑，到了樓下喊我一聲。」

見這兩口子跟防狼似的，李東一陣好笑。

也沒多說什麼，再次和兩人道別了一聲，李東便和袁雪一起出了門。

等他們下了樓，袁中慶急忙走到陽台邊看了起來。

袁母又好氣又好笑道：「看什麼呢，你要是不放心，那就跟過去看看。」

袁中慶沒好氣道：「我跟過去？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麼跟，剛剛你就得說你也跟著一塊去，這姓李的道行還挺深，我看小雪那樣子，弄不好我這女兒得賠出去！」

「怎麼說話的，什麼叫賠出去！」袁母嗔怪一句，接著又道：「這小李我看著倒挺不錯，不過就是不知道家裡如何……」

「少扯這些沒用的！急什麼，我女兒難道還嫁不出去了？我女兒這麼優秀，什麼樣的女婿找不到，這小李我看還差了點！」

「得了吧你！」

袁母笑了一聲，接著又有些猶豫，半晌才期期艾艾道：「下午孫經理的話你聽到了嗎？」

「什麼話？」

「小李接電話出去那會，孫經理喊他李總。」

袁中慶微微蹙眉，點頭道：「聽到了，不過這年頭這個總那個總的，叫一聲李總也沒什麼。我看小李還開著車，晚上帶來的酒也是好酒，家裡大概有些錢。不過有錢沒錢，咱們也不在乎這個……」

「我不是說這個。」袁母輕聲道：「你看孫經理那態度，我越想越不對勁，看著孫經理挺怕小李的。」

「上午的時候就這樣，孫經理說句話就看看小李的臉色，小李臉一變，孫經理立馬就坐不住了。後來在超市的時候也這樣，不但他怕，遠方超市的那個財務經理也怕。

簽合同的時候，財務那邊合同拿錯了，我看那財務經理都快急哭了，孫經理臉色也發白，後來小李說沒事，他們倆才緩了過來。」

袁中慶若有所思道：「還真是這樣，那你的意思是？」

「我聽說遠方超市的老闆好像就姓李，你說小李會不會是超市老闆的親戚？」

「你是他是超市老闆的兒子？不會吧，我看他也不怎麼張揚啊。」

「你才認識他多久，他張揚不張揚還能給你看見了？」

「這倒也是。」

袁中慶摸著下巴沉思起來，許久才嘆了口氣道：「算了，管他什麼身份，我聽我女兒的，小雪怎麼說就怎麼著。」

「你啊！」

「……」

……

老倆口在家聊什麼李東不知道，不過他知道現在老倆口肯定會在聊他。

下了樓，李東抬頭看了看袁家所在的樓層。

見窗戶上好像多了道人影，李東笑眯眯道：「你爸媽不放心呢，這是怕我干點什麼？」

袁雪哼道：「你能幹什麼！」

說著袁雪又生氣道：「你吃飯就吃飯，老是扯那些沒用的幹嘛！」

「這不聊天嘛，再說我也沒說什麼啊。」

「還沒說什麼，再說下去，我爸媽真把你當我們家女婿了！」

李東笑呵呵道：「那也挺不錯啊。」

袁雪盯著他看了一會，臉色嚴肅道：「你願意給他們當女婿？」

李東挑眉道：「願意又怎麼了？」

「行！那你上去跟他們說，我是你女朋友，跟別人也這麼說！只要你敢說，我就馬上回國，去平川陪你一起奮鬥！你敢嗎？」

李東愣了一下，訕笑道：「這麼著急幹嘛，咱們……」

「你敢嗎？」

「小雪，你聽我說……」

「你敢嗎？」

「小雪……」

袁雪一連問了三次，最後忍不住淚流滿面道：「你做不到！我就知道你做不到！你不敢說，也不會說！李東，你對我做的一切，對我父母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你！

可感激不能替代感情，你這麼做，只會讓我更恨你！

是的，我恨你，恨你你知道嗎？

我不但恨你，我還恨秦雨涵，也恨我自己！

我恨自己為什麼這麼沒用，恨我為什麼在困難的時候會想到你，恨我為什麼總是忘不了你這個混蛋！

我無數次在心裡告訴自己，和你這個混蛋離遠一點，以後再也不見你，再也不去想你！

可我做不到，我太沒用了……」

袁雪邊說邊哭，李東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

好一會，李東才輕聲道：「哭幹嘛，我又沒欺負你。」

「你就欺負我了！」

李東鬱悶道：「你怎麼說怎麼是吧，可今兒不是該高興的么，被你這麼一哭，我這心裡堵的慌，高興不起來。」

「高興那也是你高興！我不高興，一點都不高興！」

「那你怎麼才能高興？」

「和秦雨涵分手！」

李東頭疼道：「你知道的，這事我干不出來，你逼我也沒用。」

袁雪怒道：「我逼你？我怎麼逼你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就是那個意思！」

李東感覺和女人講理肯定是講不出個理的，而且還是盛怒中的女人。

任由袁雪發泄了幾句，最後李東輕嘆道：「行了，你也別哭了，我走了還不成么。下次有事給我打電話，就算不談感情，談友情也行，你就把我當朋友，那也成。」

「我呸你信不信！」

袁雪抹了抹眼淚，又氣又笑道：「還友情？誰跟你有友情了，反正咱們之間不可能有友情，我是不會祝福你和秦雨涵百年好合的！」

「我也沒指望這個。」李東嘀咕了一句。

袁雪一聽又生氣道：「這麼說你真準備和秦雨涵過一輩子了？」

「咳咳，這個嘛……」

「李東！你能不能男人一點！你總是這樣，一問你這個，你就期期艾艾的不肯直說。我煩透你這套了，你走吧，走的遠遠的，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小雪，你這脾氣現在怎麼這麼暴躁了，溫柔一點，有話好說嘛。」

「好說你個頭！」

袁雪憤慨道：「我算看透你了，跟你好說話沒用。越好說話，你越不把我當回事，既然不當回事，幹嘛還來幫我！」

「我幫你不是應該的嘛。」

「不應該！」袁雪哼道：「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就要幫我？」

「你看，還矯情上了，我是你什麼人，你自己還不清楚么，咱倆啥關係……」

李東話沒說完就急忙喊道：「痛！輕點行不行，你掐人怎麼這麼疼。」

「活該！」

袁雪有些生氣，最後又轉為平靜道：「算了，我也不逼你。這種事強逼著也沒用，還是那句話，等以後再說吧。當初我說過，等大學畢業了再談這些，現在還是這樣，反正也就一年多的事了。

到時候你再給我答覆，我袁雪也不是嫁不出去。

你別以為你幫了我一次，我就非你不嫁了，要真嫁給你，那我沒話說，可你想讓我給你當小三，沒門！」

「誰說讓你當小三了，這都是你自己在幻想，我可沒說過這話。」李東嘀嘀咕咕地說著，對面的袁雪臉色變了又變。

狠狠瞪了他一眼，袁雪轉身就往回走。

李東見狀不由喊道：「送我出去啊，我真不認識路，晚上我有路盲症。」

「走丟了活該！」

「我說真的！」

「走丟了記得打電話給我，我晚上應該能睡的舒坦一些。」

「最毒婦人心啊！」

李東一聲哀怨，最終只得自己往外走。

走了一截，見後面好像有人跟著，李東不由一樂，這女人嘴巴上說的狠，還不是不放心自己。

一直到了小區門口，李東才轉身看去。

不過沒看到袁雪人，只看到隱隱約約的影子，可李東還是認了出來，那就是袁雪。

輕輕嘆息一聲，李東站在門口發了一會呆。

等周海東他們下了車，李東才略顯疲憊地上了車，坐在車中抽了一支煙，李東掐滅煙頭道：「回平川。」

周海東輕聲道：「現在就回去？」

「回去吧，該做的都做了，再留下來也沒用。」

李東了解袁雪，現在自己再纏著都沒用，這女人心裡擰巴著呢。

想讓她轉過這道勁，那得花時間，還得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自己現在越是糾纏下去，結局只會越複雜。

而且有些東西，其實他自己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商場上他能對別人狠，也能對自己狠。

可感情上，李東卻狠不起來。

有時候他自己都罵自己沒用，可罵完了還是那樣，到最後，李東自己都不想再糾結了。

他認識的三個女人當中，恐怕也就沈茜真正看透了他，所以沈茜從不說那些話，當然，她大概也知道，自己說了用處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