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堯，怎麽又要去外婆家？”
“撓撓要找小哥哥玩！”
“哪家的小哥哥啊？”
“就是小哥哥！”
“好好好，走走走……”
……
五歲的小不點一到外婆家，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跑，被趕出來的中年婦女拉住了：
“堯堯，怎麽看見外婆也不進來？”
“外婆，我要去找小哥哥玩！”溫肴掙扎著要下去，兩條小短腿使勁撲騰。
“外婆這裡有薄荷糖，還有堯堯愛吃的菠蘿，堯堯先過來吃。”
溫肴不掙扎了，連連說：“吃菠蘿吃菠蘿！撓撓要吃菠蘿！”
“小饞貓。”媽媽在一旁笑他。
他跟著外婆進了屋裡，拿了薄荷糖，又拿起一塊菠蘿送進小嘴裡，汁水一下流得滿嘴都是：
“甜！好吃，好吃！”
“好吃吧？”外婆正想和他再說說話，就見他已經抓起一塊菠蘿跑出去了：
“我去找小哥哥玩！”
溫肴跑了好久，他都有點不記得往哪裡走了，他記得，記得小哥哥家邊上有好大一棵樹……
啊，找到了！
溫肴噠噠噠跑過去，對著窗口叫道：
“小哥哥——哥哥！撓撓來找你啦！”
咦，小哥哥怎麽不出乃？
“小哥哥！小哥哥！”他邁開小短腿，走到窗邊，他上次來的時候在窗口墊了一個木頭盒子，站上去就剛好夠到窗戶。
“砰！”
溫肴嚇了一跳，原來是邊上有人關門的聲音——是個有點凶凶的叔叔，他瞪了溫肴一眼，吐了口唾沫，說：
“晦氣！”
走了。
溫肴愣愣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撓撓？”
溫肴轉過頭，原來是小哥哥過來了，小哥哥眼睛紅紅的，衣服有點亂，聲音也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但溫肴並不明白他出了什麽事，他開心地看著小哥哥開窗戶，隨即便把捏著菠蘿的小手伸到對方嘴邊：
“小哥哥，好好吃的菠蘿哦！我外婆給我的，給你吃！”
小哥哥垂下眼睫看著他有點胖嘟嘟的小手，隨即低下頭湊過來。
溫肴趕忙把菠蘿喂給他：
“小哥哥，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好吃。”小哥哥說，他那張好看的臉上露出笑容，可是眼睛裡卻在掉金豆豆呢！
溫肴睜大眼睛，歪了腦袋看他。
“小哥哥，你哭了嗎？”他看見小哥哥的金豆豆流下來了。
“菠蘿很好吃，謝謝撓撓。”小哥哥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溫肴趕緊把小手伸進背帶褲的口袋裡，掏出一塊他最喜歡的手帕，遞給小哥哥：
“送給小哥哥，這是撓撓最喜歡的頑皮熊，它好厲害的，哥哥你看過頑皮熊嗎？它會打壞人，把狼趕跑！”
小哥哥接過手帕，手帕上還有溫肴捏過留下的菠蘿汁。
他笑了，說：“撓撓就是頑皮熊呀！”
“那小哥哥也是頑皮熊！”溫肴趴在窗台上，興奮地說著，又把一直捏在另一隻手裡的一包薄荷糖遞過去，“哥哥，還有糖，很好吃的糖！”
“撓撓你自己吃，我不吃。”小哥哥把他的手推回來。
“要吃的，哥哥要吃的嘛！”溫肴說著，自己從裡面拿出一顆，送到小哥哥嘴邊，“哥哥吃，吃嘛！”
小哥哥最終還是吃了。
“好不好吃？”溫肴亮起大黑眼睛，期待地問道。
“好吃。”小哥哥朝他笑，露出好看的笑容，“很甜。”
“嘻嘻。”
……
“小哥哥！小哥哥——”
屋子裡空無一人。
“小哥哥！小哥哥！”
沒有人應他。
溫肴一個人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小哥哥，直到天黑了，他媽媽來找他回去吃飯了，小哥哥都沒有回來。
“媽媽，小哥哥去哪裡了呀？”他趴在媽媽的背上，抽噎著說。
“小哥哥也回家找爸爸媽媽去了呀，他也是來這裡做客的，以後等堯堯長大了，可以直接去他家裡找小哥哥玩。”媽媽哄他說。
“哦……可我今天有好喝的牛奶，我想給小哥哥喝。”溫肴不高興地說。
“以後吧，以後再有，再給小哥哥喝，你乖。”媽媽知道，溫肴找不到人，很快就會忘記這件事的。
的確，自從小哥哥離開這裡之後，他很快忘記了還有這個小哥哥。
他太小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個他隻記得過短暫的一段時間的人，心心念念了他一輩子——短暫的一輩子——到死都還在想著替他討回公道。
溫肴坐在床上，雙手緊緊抓著被子，低頭垂淚。
夢中兒時的場景那麽清晰，簡直就像是重回兒時。
媽媽的臉是模糊的，外婆的臉也是模糊的，只有年少時的白雨曼的臉清晰無比——
他看到了白雨曼的害怕和痛苦，看到了他看自己時眼裡的光。
原來早在那時，自己的人生就已經和白雨曼交叉在了一起，前世他渾渾噩噩的一生背後，都有一雙思念與渴求的眼睛，在紛繁的人世間對他的身影尋尋覓覓。
此刻的他很感動，可是也很害怕，他怕白雨曼像霍竣成說得那樣，走上前世的不歸路，他不想白雨曼死，不想他就這樣死——
他的小哥哥在這個風刀霜劍的世間吃了太多的苦，他想要他幸福。
現在他明白了，為什麽之前白雨曼要當著那個女人的面說那種話，把自己趕走——也許那時他心底也很痛苦，可是他不得不那樣做。
現在，可能要輪到自己了。
他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轍，他希望自己不要成為白雨曼的軟肋，即使自己死了，白雨曼也不會難過，不會心痛，不會因為自己而失去理智。
可以好好地去對付那些壞人，報了這二十年來隱忍的仇恨，然後自由、幸福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溫肴這一輩子並不長，他曾經想得到爸爸媽媽的愛，可是他們都拋棄了他；他曾經想得到霍竣成的愛，可是霍竣成欺騙了他；他也曾貪心地想大家都愛他，都寵他追捧他，現在好像就快實現了，可他已經不在意了。
他隻想白雨曼愛他。
可是，現在好像連這個明明唾手可得的願望，也實現不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