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曼叫人擬好了協議,交給溫肴,溫肴自己當然看不懂,於是讓蘇池幫忙找個律師看看。
然而蘇池第一反應是:
“雨曼為什麽非要你當他的助理?還給你這麽優厚的報酬?即使是費時,也不會有一年300萬的薪水。”
溫肴睜著大眼睛,眨巴了好幾下,想當然地說:“大概是自知理虧,彌補之前欺負我的事吧?”
微信電話那頭的蘇池沒說話。
溫肴從他的沉默中好像嗅到了什麽不尋常,想了想說:
“難道是白雨曼又要騙我了?”
“倒不是騙你。”蘇池說。
“那是什麽?”溫肴心想,白雨曼有什麽好騙自己的呢?如果協議是律師看過的,有法律效力的話,那自己當了一年助理之後就可以拿到房子啊。
難道白雨曼是想坑自己給他免費當半年助理,然後和自己打官司,耍賴不把房子給自己了?
白雨曼這個人在他心裡沒什麽好形象,因此溫肴越想越覺得這就是一個陰謀。
“那我要不然還是過幾天就走人吧?”溫肴問蘇池,在他心裡,蘇池還是很靠得住的。
“嗯……”蘇池說,語氣低低的,“我去跟雨曼說,你們宣傳結束你就回來吧。”
“好的。”
溫肴知道自己容易被人騙,聽蘇池的總沒錯。
電話響了起來。
白雨曼剛接通,就見溫肴很反常地特地從沙發上起來,去陽台上了。
“雨曼?”
“是我。”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有事?”
“我聽肴肴說你要他在你身邊做助理?”蘇池問。
白雨曼聞言,神色一凜,眼瞼抬起,黑眸看向了在陽台上吹冷風的溫肴。
怪不得要特地出去。
“嗯,有意見嗎?”白雨曼冷聲問道。
“最近錢家死盯著你,還逼著伯父分割財產,這種時候……肴肴在你身邊不太合適吧?”蘇池試探似的說。
“有什麽不合適?”
聽到白雨曼毫不在乎的語氣,蘇池急了:“雨曼,我不知道你這次是不是在利用肴肴,可是肴肴他什麽都不懂,萬一出什麽事……”
白雨曼哂笑了一聲:“蘇池,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還是不要牽扯無辜的人進來……”
“他在我身邊不安全,難道在你身邊就安全嗎?”白雨曼看著陽台上那個背影,語氣銳利,“是誰差點強暴他還害得他膝蓋受傷?蘇池,你最好明白你的身份,不要干涉不該干涉的事。”
“……原來你都知道。”蘇池苦笑了一聲,歎息似的說道,“雨曼,你從什麽時候……”
“你不需要知道。”白雨曼說著,冷漠地掛斷了電話。
溫肴在外面待了一會兒,估摸著白雨曼的電話應該打完了——他知道是蘇池的電話,因此才出來的,要不然讓白雨曼知道是自己跟蘇池說了,肯定很尷尬。
然而一轉身,卻看見白雨曼就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面色凝重,臉上一點溫和的色彩也沒有。
不知道為什麽,溫肴心裡下意識地發慌。
白雨曼這是什麽意思?
他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地推門進去,可是白雨曼還是看著他,一言不發。
“哥哥,你要喝水嗎?我倒水給你喝……”溫肴說著,心虛地往廚房走。
“不需要。”白雨曼冷冷地說。
“噢……”白雨曼心情不好得太明顯了,溫肴不敢觸他逆鱗,連忙說,“那我先去洗澡了哦!”
說完,也不等白雨曼回答,趕緊就進去洗澡了。
只是洗著洗著,又想,自己怕他幹什麽?自己就是拒絕要他那套房子,又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自己那麽心虛幹什麽?
白雨曼之前欺負自己,他都還沒有心虛呢!
想到這裡,溫肴心裡也就釋然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白雨曼不跟他說話,他就也不跟他說話,打完兩局遊戲,就躺倒睡覺了。
他身邊的白雨曼看了一會兒書,這才關了燈也躺下了。
他倆不是一個被窩,也不知道白雨曼是不是真睡了。
不過溫肴因為白天宣傳路演,困得很,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
又是光怪陸離的夢境。
意識好像輕飄飄的,一會兒又沉甸甸的,被拉扯,突然墜落,又消失於意識的深海。
是醫院。
有穿著白大褂的人,有人戴著口罩,門牌上還寫著科室的名字。
溫肴看見了白雨曼。
他一身黑,戴著鴨舌帽和墨鏡,即使捂得嚴實,但溫肴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他,還有他身邊跟著的費時。
他們正在詢問一個護士。
然後護士把他們帶到了太平間。
不知道為什麽,溫肴一點也不害怕,就好像逛普通病房那樣平靜。
有一個單間裡,台子上躺著一個人,用白布蓋著。
護士說:“就是他了。”
是誰呢?
費時看向白雨曼,說:“還是別看了吧?”
白雨曼沒回答,甚至像是根本就沒聽到費時在說話。
他摘下鴨舌帽,摘下墨鏡,看似很平靜,可是溫肴看見他的手在輕微的顫抖,動作還有些不自然,像是不知道這麽尋常的動作該怎麽做了似的。
這時的白雨曼好像不太像溫肴認識的白雨曼,他的神色非常疲倦,精致的臉上多了些說不出的東西——好像就沒有那麽好看了。
像是被打下凡間受了很多苦的仙君。
他伸出手,緩緩掀開白布,台子上躺著的屍體,竟是溫肴。
溫肴自己也嚇了一跳——躺在那裡的他面色蒼白,還有些浮腫,一側的太陽穴是烏青發紫的。
好醜,又醜又嚇人!
他自己都嫌棄自己,覺得白雨曼肯定也會露出嫌棄的神色。
可是等他去看,白雨曼卻神色平靜,目光發直地看著躺在那裡的溫肴的臉。
一旁的費時看了溫肴,露出不忍再看的樣子,又抬頭去看白雨曼,見他很平靜似的,便勸他說:
“算了,人都走了。”
可是,他這話一落音,溫肴卻看見白雨曼那纖長的睫羽落下,掩去了沒有光的眼眸,眼淚迅速從他的睫羽裡留下來,留下長長的淚痕。
這是溫肴第一次看他哭。
白雨曼仍是沒有開口。
眼淚從他的垂著的雙眼裡,雨線一樣掉下來。
費時看著他,歎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溫肴看著白雨曼哭,不知道為什麽,白雨曼的臉上其實並沒有表情,可是溫肴就是能感覺到,他好傷心好傷心。
他很希望白雨曼能說點什麽。
可是白雨曼始終沒有說話。
他就自己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落淚,看死去多時的溫肴,他甚至把溫肴的手從白布下拿出來,像是要給他暖手一樣,握了好久。
溫肴突然覺得心底好溫暖。
又心酸又溫暖,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雨曼把他的手放回去,還仔細地給他理了理頭髮,這才重新把白布又蓋上了。
這時候,白雨曼的眼淚也已經乾涸了。
他看向前方,臉上忽然流露出憤怒和痛苦的表情,溫肴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的表情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猙獰。
等到以後,他會知道,此時的白雨曼,真正體會到了,有時候人竭盡全力所追求的,永遠敵不過命運不經意間的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