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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頸中被一抹涼意滑過,小蠻方從那種戰慄、不知所措的傷恨呆滯中清醒過來,她猛地朝新帝推去,新帝似乎怕她弄到,將她稍稍鬆開,卻並不放開她,雙手仍緊握住她的肩,也是這一縫隙距離,小蠻清楚看到新帝眼裡的淚光,每一下閃爍裡都是狂烈的情緒。
這種表情不適合他平素顯得莊嚴又恬靜的臉。
而她又怎麼會是翹楚?
小蠻心裡卻是痛恨,只覺好笑,一股悲涼從心底湧出,終於,咬牙吼道:「放開我,我不是翹楚,誰倒八輩子霉誰是翹楚。」
新帝此刻心裡卻是瘋狂的喜悅,若非如此,他怎可能在這許多人面前便如此不顧一切,將她抱在懷裡,只怕她再消失不見……
他明白即便是沒有了記憶的小蠻也有多恨他,他正想將人驅散,帶她回自己寢殿,一聲厲喝卻從亭外而來,「上官驚鴻,放開她。」
小蠻本還在掙扎,聽到這聲音,立時一振,側身看去,果見上官驚驄正從不遠處奔來。
「驚驄,驚驄……淚」
她使勁朝他叫,新帝心裡一沉,一瞥老鐵和左兵,二人立刻躍上前,擋到上官驚驄前面。本來,御花園中禁軍都不是上官驚驄對手,但老鐵和左兵二人合力,上官驚驄一時三刻卻無法脫身,景平朝景清一點頭,兩人迅速飛身離開,將臨近守衛的禁軍糾集了大批過來。
四下眾人已驚得不知如何是好,除了少數認為小蠻確實可能就是翹楚,其他人絕大部分人都想,翹楚已經死了,但既然新帝說林小蠻就是翹楚,那末,她就是翹楚。
誰都以為新帝雖愛翹楚,但隨著登基、冊封新妃、內務府也開始選進一大批貌美秀女,安排在外殿教習禮儀宮規,翹楚已漸漸埋進新帝的記憶裡,老宮人得到秀女的饋賞,說起新帝舊事時,也會說起那位翹妃,但更多會說皇后和兩位貴妃的事,讓小主們多加注意,小心莫得失了。
起此時看來,卻全非那麼回事。
翹楚還在。
是啊,若當日苦心經營到最後卻連榮瑞皇帝也可以橫劍指向,這樣的濃烈又怎麼會隨時日而逝篚。
小蠻全然不知別人在想什麼,即便知道,她亦不會再為之動容一分,她只知道上官驚驄必定是回府看到她不在,找她來了……她只看到上官驚驄發狂一般,竟將御花園一根大樹連根拔起,以此將老鐵和左兵逼退,好更快的趕到她身邊。她一直聽說,他是個勇武的人,力氣很大,如今終於看到,凌亂中,被樹幹厲勁之風掃過,百官女眷驚駭逃避,園子頓時轟亂起來,她心卻快碎了。
他們說過,以後要好好的。
無論怎麼樣,彼此都要好好的,一起好好的。
她為什麼要聽皇后的話來勸上官驚鴻,上官驚鴻的死活又與她有什麼關係。
哪怕她是翹楚,上官驚鴻值得她去操這個心嗎?
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
如果她方才就回去,就不會有現在這一切。
她心疼如絞,悔不當初,心裡的痛苦找不到宣洩之口,洶湧地壓迫著她,她終於拚命哭喊起起來,「驚驄,我對不起你,驚驄,驚驄,不要讓自己受傷……不要受傷……」
「小蠻,不要怕,我一定能將你救出去!」
「求求你們,鐵叔,景平,不要打他……」
彷彿帶著身體的本能,她熟捻地喊著那些人的名字。
景平本帶著禁軍加入打鬥,聽到小蠻嘶啞哭喊,又見上官驚驄一身白衣已血紅點點,不禁一滯,他們這樣當真對嗎,小蠻已經和夏王一起,簡單快樂,她其實已不是翹楚。
老鐵和左兵,一個死忠於新帝,一個冷硬無情,老鐵雖微微皺眉,卻和左兵都不曾停手,領著被逼退的禁軍又攻上去。
燕紫熙眉宇一擰,亦躍入當中,長劍出鞘對準上官驚驄……
眼中都是淚水,小蠻卻看得清楚,上官驚驄負了傷,嘴角卻仍帶笑凝著她,她知道他是在讓她不要害怕,他一定會救她離開。小蠻卻心如枯灰,知道他們是走不了了。她絕望之下,終於緩緩看向緊攬著自己的新帝,「上官驚鴻,不要殺死他,你要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
一直沉默的新帝聽罷,附唇到她耳邊,輕道:「好,楚兒,你總算是明白了,明白就好。夏王府的人,還有他,我若要他們死,很容易。」
那竟是一抹比她和上官驚驄的絕望更絕望的聲音,聲音裡透著一股寒意,深冷得她不禁打了個顫。明明,他語氣淡而帶笑。
她還在發怔,他已朝老鐵等人作了個手勢,將她一把橫抱起,對燕侯說了句「稍後再聚」,便大步離去,將所有人所有震驚甩在背後。
新帝寢殿。
小蠻一動不動呆縮在床角,直到新帝替她脫了鞋襪,坐上來將她抱進懷裡,她方顫了一下,像只受驚的子。
「我會盡快讓你恢復記憶,你會明白上官驚驄只是你的朋友……」一記輕吻柔柔落到她發頂,粗礪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餓不餓,我吩咐御膳房做些吃的過來,做你往日愛吃的……」
驚驄。
小蠻卻猛地從呆滯混沌裡扎醒過來,「我不要恢復記憶,也不要吃飯,你告訴我,驚驄怎麼了,你將他怎麼了?」
「嗯,他麼,我將他捉起來了,關在牢裡,你乖乖吃飯,我就讓人送飯給他吃,你不吃飯,他也得餓肚子。」
雙手倏然握緊,小蠻怒恨到極點,「你要怎樣才肯徹底放過他?」
「做回我的女人,翹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