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一趟金向村。”凌獵說:“邢永旦不敢回鄉,一定有不敢回鄉的原因。”
邢永旦的家鄉金向村在南方的山嶺深處,如今已經與別的鄉村合並成了繭嶺鎮,主要做水果加工生意,鎮裡家家戶戶蓋著小洋房,空氣裡飄著瓜果的香甜。
凌獵打聽到村莊雖然合並了,但人們還是習慣按照過去的群落劃分生活,像金向村的村民就大多住在鎮子南邊,守著山守著水。
鎮裡很少來陌生人,收水果的商人、縣裡的領導,大夥兒都面熟。凌獵在鎮裡溜達半天,收獲不少看稀奇的目光。
有位大姐忍不住上前問:“小夥子,你找誰啊?”
凌獵看看她家的院子,猜想她應該是金向村的人,笑著說:“姐,咱金向村搬到這兒來了?”
嘴甜愛笑還長得俊的人,在哪兒都吃香。大姐連忙說:“對對,早搬來了。你是……”
“我小時候也在金向村住過,多少年沒來過了,到附近出差,順路過來看看。”
“喲!我怎沒見過你呐?”
“我不是咱村的人嘛,跟家裡長輩過來探親。”
農村這樣的事多得很,隔三差五就有人走親戚,各家各戶的門敞著,親戚又去鄰居家串門,一來二去都不知道誰是誰親戚了。
“現在跟當年大不一樣了。”凌獵說:“我來那會兒住的還是石頭圍的土院子。”
“那是!現在有錢啦!”
大姐和凌獵聊了會兒,凌獵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引到姓邢的家庭,說邢家當時借了自家大人的錢,卻一家子跑了不見蹤影。
大姐想了會兒,“我們這兒沒有姓邢的啊?”
凌獵說:“也許是我記錯了。”
大姐的熱心勁兒上來,“走,我帶你見老村長去。我們金向村民風樸實,他們要真欠你家錢,我們肯定想辦法給你解決!”
老村長早就退休了,此時正在作坊裡做罐頭。但大姐說,金向村有什麽事,找老村長幫忙準沒錯。
“邢家?”老村長說:“那個死絕了的邢家?”
大姐大驚,“什麽死絕了?”
“你別打岔。”老村長好似回憶起了什麽,“當年是有好幾撥人來找,說邢永強欠錢不還。你們家也是那時候來的?”
凌獵順著說:“我們倒不是專門來要錢,他借得也不多,我家長輩主要過來探親,順便問問錢的事。”
老村長點頭,“是有這事,是有這事。”
凌獵問:“怎麽,邢家只有邢永強一個?”
“嗐,哪裡有什麽邢家啊,他就是在段先生家裡混口飯吃。”
“段先生?”
大姐說:“外鄉人,你沒聽說過段先生吧?那是咱們這兒的大戶呢!土財主,可有錢了!”
老村長連忙斥責,“什麽大戶土財主,學習改造了那麽多年,你怎麽還裝著封建觀念?”
大姐被說得直聳肩膀,衝凌獵笑笑。
凌獵索性問起這段家,見院子裡有不少等待晾曬的水果,立即把外套脫了,幫忙乾活。
這種作坊不像城裡的流水線工廠,人們都是邊乾活邊聊天的,一聲不吭那肯定乾不下去。
有人幫忙,還能聊天,老村長很樂意地跟凌獵說起金向村的歷史。
前面有一大段是和邢永旦、段家無關的,但凌獵沒有催促,等著老村長往深處說。
一百多年前就有了金向村,當時絕大部分村民都是奴隸,被楊、曹兩家奴役,過得十分淒慘。後來段家帶領一小戳村民反抗成功,楊、曹兩家人逃的逃,死的死。那以後,村裡不再有奴隸,段家去外面學習,號召大家種水果,金向村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但是段家殺的人不少,法制建設來到金向村時,段家當家的被抓,經過協調,放回來一些人。段家那時已經是金向村最富有的,接濟了很多貧窮的鄉親。
邢永強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父輩很不爭氣,大家都在種水果時,他們在賭在嫖,很快把家裡攢的錢揮霍光,女人也被氣死了。隔三差五有外面的人衝進村裡找邢家追債,邢家的窩囊廢們為了躲債,全跑了,只剩下才幾歲的邢永強。
孩子小,可憐,段家就施舍他一碗飯,他後來乾脆就住在段家,給段家乾活,因為年齡差不多,和段家的“少爺”關系很好。
現在早就沒有什麽“少爺”了,但老村長還是習慣這麽說。
凌獵從他的話語間聽出惋惜的意思,好像這個段家已經不在了,問:“段家現在呢?”
老村長搖搖頭,“沒啦。”
“怎麽沒的?”
老村長沉默許久,歎氣,“他們到底是犯了法嘛,曹、楊這兩家盯著他們舉報、告狀,那幾年進去了好多人。年輕的那幾個要是不跑,肯定也要被抓的。”
凌獵問:“跑?跑去哪裡?”
“跑到國外去了,再也沒回來。‘少爺’,他的幾個哥哥叔叔,他們還把邢永強帶上了。”老村長笑了笑,“我倒是支持他們跑的,我以前也是曹家的奴隸,是段家的‘老爺’給了我一條活路。”
凌獵說:“國外那麽大,您知道他們去哪個國家了嗎?”
老村長說:“嘿你這孩子,知道了你難道還能追過去?告訴你,那不是個安全的國家。”
凌獵笑著說:“咱們這不是閑聊嗎?哪個國家不安全啊?L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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