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凌獵並不明白這種仇視從何而來,後來遠離喻家,偶爾想起過去的事,才恍然大悟,喻夜生其實並不恨他,但是作為這個家中鄙視鏈的最底層,喻夜生無比想要向上爬。怎樣才能讓哥哥們不再針對自己?
答案是針對一個他們都不喜歡的人——小堂弟喻戈。
以凌獵的聰明才智和洞悉能力,自然不會上喻夜生的當。他對喻家一貫抱著漠視態度,也不在意喻夜生那些愚蠢的舉動。這麽多年下來,他對喻夜生的印象停留在白癡、醜、諂媚上。
這都不是什麽好詞,醜更是概括了這個人的長相。
所以怎一見面,凌獵才會感到驚訝。十多年前看不順眼的人,現在居然覺得還不錯。是長開了嗎?不對,他離開喻家的時候,喻夜生已經成年,不存在再次發育。那是整過容?凌獵盯著喻夜生的臉,記憶一點點變得清晰,又覺得還是那張臉,只是因為某個原因,現在看上去似乎順眼了不少。
喻夜生被凌獵看得很不舒服,聲音也更冷,“問你話沒聽見?你來幹什麽?”
凌獵:“我需要向你匯報嗎?你出現在這裡,不就說明,是喻先生叫你來迎接我?怎麽,你連老父親的命令都想違背?”
喻夜生氣得七竅生煙,過去被這人冷嘲熱諷的憤怒又襲上心頭,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跟我來!”
凌獵跟在喻夜生後面,在那扇豪華的門打開之前,他仍盯著喻夜生的背影想:他到底順眼在哪裡?
北梔醫院的頂級貴賓區彰顯著財富的作用,乍一進入,不像是來到一間病房,而像來到一座宮殿。但即便是精美的裝潢也掩蓋不了病床上的人散發出的沉沉死氣,還有空氣中飄浮著的消毒水味。
凌獵看向喻潛明,寬大的病床位於陽光中,他稀疏的頭髮被光芒漂得透明,他臉上的皺紋也無處遁形,與前陣子上電視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但凌獵發現他眼中仍舊藏著一絲精明,這精明就像鐵鏽下不經意透出的銳光,他雖然老了,鈍了,行將就木,但只要他還活著,就還是喻氏的掌舵人。
喻潛明咳了聲,眯眼端詳凌獵,像是在這張有些陌生的臉上尋找往日熟悉的痕跡。須臾,他點點頭,“長大了。”
凌獵走近,“畢竟已經過去十年。”
喻潛明沙啞地笑笑,拍拍床沿,“來,讓舅舅好好看看你。”
凌獵挪了張椅子過來,坐下,“喻先生。”
喻潛明:“稱呼都變了。”
“應該的。”凌獵說:“身體怎麽樣?”
“數日子。”喻潛明像個活了千年萬年的老怪物,目光都帶著實質般的渾濁,“你確實變了,和十年前的小毛孩相比。和你……和喻勤見過了嗎?”
凌獵點頭,“前陣子去冬鄴市,順道去看過她。”
喻潛明:“怎麽突然關心起我們來?不會是因為我病入膏肓了吧?”
凌獵也不繞彎子,“喻先生,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跟您了解下喻氏在朝夏縣的投資。”
聽到這兒,喻夜生忍不住插話,“你以什麽身份了解?喻家人?警察?十年前你就不是喻家人了!你有許可證嗎?你憑什麽來做調查?”
喻潛明卻擺擺手,“怎麽跟凌警官說話的。我與凌警官有故,我現在拖著病體殘軀,日日都想多見幾位故人,他肯來看我,我很高興。故人之間隨便聊幾句,有什麽關系?”
“可是……”
“你出去吧,讓我跟跟凌警官……跟小戈敘敘舊。”
喻夜生狠狠瞪了凌獵一眼,離開病房。
喻潛明想坐起來,凌獵上前扶了他一下,摸到一把骨頭。凌獵想起剛被接到喻家的時候,喻勤很少靠近他,喻潛明卻偶爾會抱抱他,那時喻潛明很高大強壯,肩背上有非常結實的肌肉。
病痛可以削去一個人的形體。
“是為查榕美那個病人的車禍吧?”喻潛明說:“新聞我也看了,你也相信是冤魂作亂?”
凌獵搖頭,“我當然不信。人有從眾心理,一個人說見到鬼,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說見到鬼。如果有人從中引導,流言蜚語會更加嚴重。”
喻潛明:“競爭對手知道我身體抱恙,想要借機搞一搞喻氏,但無所謂,集團已經有應對措施。”
凌獵:“這些商業上的爭鬥,我就不打聽了。我好奇的是,當年喻氏為什麽要拿下那塊誰都不願意接手的燙手山芋?”
喻潛明眉心很不明顯地蹙了一下。
凌獵緊接著道:“外界都說喻氏在建榕美之前,沒有請‘大師’來看過風水,做過法事。我琢磨這事,覺得有些蹊蹺。”
喻潛明笑道:“怎麽,我記得你小時候對這些鬼鬼神神的東西嗤之以鼻,難道你的那位隊長還教你風水?”
那位隊長指的自然是蕭遇安。當年凌獵被特別行動隊控制,自願成為特別行動隊的線人,如此就要脫離原本的家庭。是蕭遇安親自去喻家,完成一系列複雜的工作,讓他從一個虛假的小少爺喻戈,成為遊走於黑暗的凌獵。
“那倒不是,我們信仰科學,我是站在您的角度,想不通您為什麽會拿那塊地,且沒有考慮過任何風水因素。”凌獵不急不緩地說:“我還記得小時候,每年您都會帶著家族成員祭拜祖先、鬼神,經常請‘大師’來看風水,您信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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