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錯過了那件粉色羽絨服。
熬到技校,她的噩夢變本加厲。同學都是大眾眼中的壞學生、差生,他們要找個人來發泄,愚蠢又醜陋的她首當其衝。
鄧子安和其他男生起初讓她跑腿,後來進化到毆打、當做奴隸,做盡了違法犯罪之事。她曾經以為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後來才明白,低谷之後仍是低谷。
哥哥從大學回來,主張她繼續留在技校,父母卻收了鄧家的錢私了。雖然沒有讓惡人得到製裁,但她回到家中,以為解脫了。
然而後來的數年,她面對的是哥哥循序漸進的羞辱和霸凌。而且哥哥這一層身份,給了淡金不會被揭穿的偽裝。她也想過向父母求救,但媽媽責備她:“你哥是為了你好,你也不想想,現在是誰養著你。”
罵你是為了你好,打你是因為愛你。
當所有人都這樣告訴她,她本就不聰明的頭腦全盤接受。她唯一的反抗大約是變成了一個不能自理的瘋子。
這樣哥哥不能再傷害她,她也不再會感覺到痛苦。
那天也許是冥冥中的指引,她撿回了被哥哥扔掉的連衣裙和高跟鞋。她做了一個甜美的夢,夢裡她終於掙脫哥哥的束縛,穿上從未穿過的漂亮衣服。
“你不醜。”凌獵專注地看著淡晶,再次將鏡子轉向她,“你哥是個卑劣的殺人犯,殺人犯只會說謊話。”
淡晶輕聲道:“真,真的嗎?”
凌獵說:“你自己看,這個塗著口紅的女孩醜嗎?”
淡晶害羞地笑了,搖搖頭,“不醜。”
凌獵站起來,“好好治療,迎接新生活吧。”
淡晶的證詞和精神狀態需要心理專家進行評估,耗時不短。季沉蛟雖然走了綠色通道,但輿情部門正式公開這番對話已經是一周之後。一同公開的還有淡母的懺悔以及心理專家的解讀。
網上對女性鋪天蓋地的辱罵終於止歇,人們在這反轉中的反轉裡短暫沉默。一些有社會責任感的大V開始反思整個事件,一些有話語權的媒體開始呼籲重視女性安全,被罵得幾乎退網的獨立女性再次站出來,為受到“狩獵”傷害的女性發聲,鼓勵她們勇敢維護自己的權益。
看著風向逐漸改變,季沉蛟終於松了口氣。而等待審判的淡金暴跳如雷,他怎麽也想不到,他那個廢物妹妹會條理清晰地講述二十多年來的遭遇。
鐵證和必然降臨的審判沒有擊垮他,這一刻他才真正委頓,成為一個犯罪者,一個loser。
“哥,你居然背著我們查了這麽多!”沈棲憤憤不平,“你居然不帶我!”
席晚笑道:“頭兒有個凌獵,能穿女裝能送玫瑰,要你幹嘛。”
沈棲:“獵哥也是我哥哇!”
說起來席晚才是重案隊第一個對凌獵展示友好的,“頭兒,凌獵出了這麽多力,你準備怎麽感謝人家啊?”
“請他吃飯吧……”說到這兒,季沉蛟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工資卡還在凌獵手上。
凌獵回家一開門,空調涼風襲來。他頓了下,“我們季季在家!”
季沉蛟:“……”這人給他取的外號怎麽越來越多了!
季沉蛟說:“案子解決了。”
凌獵笑眼彎彎,“所以你是來感激我的?”
季沉蛟確實抱著這樣的打算,但凌獵的表情有點欠,他頓時不想開口了。
“怎麽感謝呢?”凌獵邊說邊走到陽台上,將晾乾的功夫袍收下來。
季沉蛟一看那晃眼的布料就眼皮直跳,“這身你還留著?”
“我這身怎麽了?”凌獵神氣揚揚,“要不是我這身,淡晶小妹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敞開心扉呢。”
季沉蛟脫口而出:“別的裙子不行?”
凌獵:“我只有這一套女裝啊。”
季沉蛟噎住。
凌獵狡猾地靠進,“那要不然,季隊長再給我置辦一套?”
季沉蛟沉默半晌,鬼使神差地來了句:“也不是不行。”
話音剛落,兩人都看向彼此,眼中泛起些許尷尬和驚訝。片刻,凌獵說:“你認真的?”
季沉蛟咳了聲,有點不自在,“不是你想要?”
凌獵站起來,“那我們現在去逛?你想去哪個商場?”
季沉蛟設想自己和凌獵在商場逛女裝的場景,眼皮頓時跳得厲害。凌獵倒是可以無所謂,但他是重案隊的隊長,這不影響重案隊的風評?
“那個……”季沉蛟摸了下鼻梁,余光瞥見沙發上的手機,靈機一動,選了個折中方案,“網購怎麽樣?”
凌獵不挑,立即湊到季沉蛟身邊,“‘金主’決定,我都可以。”
這聲“金主”又被季沉蛟逗樂了,手機拿在兩人中間,肩膀挨著肩膀,季沉蛟點一下,凌獵點一下,漸漸地,距離越來越近。
“這件吧,紅色晚禮服,女明星都這麽穿。”季沉蛟指著一件露背修身曳地裙。
凌獵狠狠皺起眉頭,露出深思熟慮的表情。
季沉蛟換一件,“這個?格子裙學院風,還有蝴蝶結。”
凌獵那皺起的眉心能夾死小老鼠。
季沉蛟用食指敲他腦袋,“那你到底要什麽?”
說這話時,網站正好給他們推薦一套婚紗,雪白雪白的,還帶著亮片。凌獵指指:“要不這個?”
季沉蛟斜一眼,剛想說“好”,看見價格,吼道:“你誠心訛我?”
To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