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將疑點引到另一個人身上,而這個人永遠都不會反駁。
倉促間,他編造出黃客為唐紅婷報仇的謊言。不, 他不斷給自己洗腦,這不算是謊言,因為十二年前, 他確實看到過黃客遠遠凝視唐紅婷。他相信只要警方去蒼水鎮核實, 一定有人附和他的話。
這是個完美計劃, 只要警方認為是黃客在復仇, 就不會繼續注意他。
然而提供線索不久,他就後悔了,越想越不安。將自己關在書房,甚至自扇了一巴掌。急於擺脫警方,他怎麽忽略了一個事實——警方會追蹤黃客,越是找不到人越會找,最後難保不會查到黃客已死,死在他的手上!
季沉蛟在手機上點了點,梁問弦等人正在搜山,“你不說也行,等我們找到骸骨再說吧。”
完了。萬越一眨不眨,像是一具被抽幹了生氣的軀體。積極認罪、交待,恐怕都沒有用了,他縮了縮肩膀,輕聲說:“我不該提黃客,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聰明?”季沉蛟起身,“你管惡毒叫聰明?”
萬越一個激靈,“我是被唆使的,有人比我更惡毒!”
季沉蛟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你說的這人,到底是怎麽與你聯系?”
“內網。”
“內網?”
“我們公司有內部交流平台,他在那裡給我留言,但是我每次再看,都被他刪掉了。”
原來是這樣!
季沉蛟明白為什麽找不到李艾潔電腦上的可疑信息了,對技偵來說,公司內部的交流平台是個盲區,在第一遍檢查時就放過了。
季沉蛟趕到技偵辦公室,讓恢復內部平台的數據。兩小時後,被清除的信息終於出現,雖有殘缺,但足以證明,李艾潔殺章旭明、萬越殺劉玉純和李艾潔,是接到了某個人的情報。
“能通過IP找到這個人嗎?”季沉蛟問。
沈棲道:“能,他在東城區,哥,再給我點時間。”
男人穿著白襯衣,哼著歌,給房間做大掃除。落地窗邊的電腦已經關閉,茶幾上的軍棋也不知收到了哪裡。
他就像做完了一場遊戲,結果不算完美,但也不糟糕。他知道警察要來找他了,這似乎並不是一件壞事。
畢竟從小,會主動找他的人極少極少,而那個溫柔叫他名字的人早就不在了。
他喜歡被叫名字,他叫陳鶴,小鶴。
房門被敲響時,陳鶴剛關掉自動剃須刀。他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仔細端詳自己的樣子。三十多歲,熬夜後皮膚不是很好,但好在很白,收拾一下是很受歡迎的年輕長相。他憑著這副皮囊,時常出沒在廟山公園,給“美帽皇后”和其他退休大姐們拍過幾次照片。
敲門聲更重,他放下剃須刀,從容地走到門邊。貓眼裡,是那個熟悉的警察,姓季,將他的計劃從完美變得不完美。
不過沒關系,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棋逢對手總好過一個人唱獨角戲。一個人下軍棋的遊戲,他已經玩得太久。
打開門,陳鶴扶著門把的右手挪到身前,和左手一起朝來人遞了遞,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季沉蛟已經掌握他的信息,陳鶴,三十三歲,曾在蒼水鎮孤兒院生活,初中就讀於蒼水中學,中考考到主城的重點高中,畢業於省外名校,在一家IT公司就職。
由於技術出眾,三年前他已從高級打工者升級為合夥人,去年十月,他買下目前居住的房子,從外地回到夏榕市生活。
此人向李艾潔、萬越傳遞錯誤情報,致使他們殺死章旭明和劉玉純,最後又自相殘殺。季沉蛟原本以為即將面對的是個非常難纏的對手,然而陳鶴主動遞上手,既不爭辯也不反抗,示意警察給他戴上手銬。
“我知道你會找來。”陳鶴笑著歎息,“李艾兵沒有完成最後一步,我就知道你會來。但你比我想象的更快。走吧,我會好好坦白。”
重案隊的審訊室最常“接待”的就是窮凶極惡、死不認帳的嫌疑人,陳鶴這樣將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主動交待的卻十分罕見。
“這人不會有什麽陰謀吧?”安巡也從法醫中心跑來看監控,一百個不信,“據我的經驗,自己不動手,誘惑他人犯罪的,基本都是想逃避懲罰,他會承認得這麽乾脆?”
席晚也頗感奇怪,但更奇怪的是陳鶴的動機。他無父無母,生來孤苦,高中和大學全靠助學金獎學金,終於出人頭地,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他甚至還有一張不錯的皮囊,安心經營的話,不愁沒有一個安穩和睦的家庭。
“先看看他怎麽說吧。”梁問弦道:“人都在我們手上了,還能翻出什麽浪來?”
季沉蛟拿出沈棲提供的數據複原圖,“是你告知李艾潔,章旭明和劉玉純生活不幸,打算聯合起來告發李艾兵?”
陳鶴點頭,“是我。”
“唆使萬越殺死劉玉純的也是你?”
“對。”
“最後讓李艾潔去熏草二村除掉萬越的……”
“都是我。”
季沉蛟緊盯陳鶴的雙眼,那眼裡的情緒很平靜,仿佛塵埃落定。
“為什麽要這麽做?”
“季警官,你很會從動機入手。”陳鶴淡笑道:“你既然是從唐紅婷查到了萬越等人,難道猜不到我為什麽要他們自相殘殺嗎?”
季沉蛟沉默幾秒,“你在為唐紅婷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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