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心下無語,不知道這鄙視鏈是怎麽來的,尤其發出鄙視信號的這位成年人還戴著小朋友才戴的尖帽子。
點的是兩人份,但季沉蛟只是象征性地吃掉了漢堡裡的蔬菜和一塊雞翅。
凌獵對他這副秀氣的模樣頗感不滿,“你們當警察的,吃這麽點怎麽夠抓犯人?”
季沉蛟:“我不愛吃這類熱量高的食物。”
凌獵惋惜道:“那真可惜。”
季沉蛟見他將食物都往自己那邊挪,像動物節目裡囤食的松鼠,不由得嗆聲:“你的可惜有點假。”
凌獵一點不尷尬,“我一會兒打包回去。”
最後準備走人時,凌獵三個漢堡隻吃了一個,另外兩個裡,一個動都沒動,一個的生菜被季沉蛟吃了。
看他打包,季沉蛟說:“所以其實你一次隻吃得下一個?”
“嗯呢。點三個,我們各一個,剩下一個我打包帶回去。”
這算盤打得。季沉蛟失笑。
“現在更好,兩個我都打包帶回去。”
季沉蛟看看那個被自己吃掉生菜的。他吃的時候嘴都沒碰著漢堡,讓凌獵把麵包拿起來,他拿走中間的生菜,但到底被自己吃過,就這麽拿給凌獵總覺得不太好。
“那個我帶走。”季沉蛟說。
“你要啊?”凌獵不停裝食物的手頓了頓,這回的遺憾倒像是真實的。
季沉蛟更加無語,一個漢堡,至於饞成這樣?
凌獵到底還是不情不願地把缺生菜的漢堡讓給他了。
夜色濃鬱,季沉蛟下意識跟著凌獵往家屬院走,經過門崗時,值班的王叔衝凌獵喊“小凌回來了”,看見季沉蛟又說“喲,小季也回來了”,季沉蛟才想起自己現在不住在這裡。
凌獵:“王叔,買到螺螄沒?”
王叔:“買到了買到了!讓我老伴兒燒了一鍋,香!”
凌獵走過來,和王叔交流起怎麽燜燒螺螄才又彈又鮮。季沉蛟聽了會兒,頓感無語,凌獵這才住幾天,就成了大爺大嬸們的“買菜通”,尤其是螺螄、土魚鰍、菌子這種時令性強的食物,他總是能找到便宜又好吃的。
這就是夜遊掃街的成果?
凌獵和王叔聊完,回頭才看到季沉蛟還在,“季隊長,上樓坐坐?”
季沉蛟冷聲冷氣,“那是我家。”
凌獵改口,“那你要去查房嗎?”
季沉蛟:“……”
兩人在門崗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季沉蛟快過馬路時沒忍住回頭看了眼,只見凌獵在路燈的暖黃色光芒下晃著手裡的口袋,走兩步還跳了下,連背影都寫著高興。
季沉蛟自言自語:“樂什麽?”
凌獵哼著歌打開門,把口袋放在餐桌上,隻開了客廳和衛生間的燈,花十分鍾衝完澡,關燈,從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坐在陽台上,借著外面的燈光拆包裝。
他又有點餓了。
哪知才把雞翅拿出來,手機突然震動。他看了眼,顯示屏上沒有任何來電信息。
他沒接,慢悠悠地吃完一塊雞翅,才擦了擦手。這時,就像知道他手得空了似的,手機再次震動。
他這才接起,“沈隊。”
那邊是一道磁性的男音:“最近過得怎樣。”
凌獵:“沒事我掛了。”
“怎麽連聽人把話說完的耐信都沒了呢?”男音:“你在夏榕市遇到麻煩了?”
“不麻煩,我相信警察。”
“嘖,什麽時候回來乾活?”
凌獵用嘴撕開辣粉包,無情道:“不乾,‘債’還清了,我現在要享受生活。”
“頓頓麥當勞就是享受生活?”
“監視我?”
這回不等對方再說,凌獵果斷掛斷,風卷殘雲吃完雞翅,洗乾淨手,拿起玩具看了看,丟進角落的紙箱裡。箱子裡還有好些套餐贈送的玩具,搬家時沒丟,但也不像被珍惜對待的樣子。
季沉蛟回到家中,想煎一份雞胸肉,配番茄切片和全麥麵包。但最近太忙,又剛搬過來,隻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冰箱都沒插電,什麽食材都沒有。
下不了廚,常點的那家輕食外賣不在派送范圍內。季沉蛟看著茶幾上冷掉的漢堡,拿起,放下,又拿起,又放下,索性先去洗澡。
這陣子消耗很大,差了一頓胃就直抗議。季沉蛟赤著上身,頭上搭著一條毛巾,又回到茶幾前。漢堡的味道放肆地擴散。
他眉腳抖了幾下,忍無可忍地拿起來,迅速啃完,煩躁地將包裝紙扔進垃圾桶。
今天去的那家麥當勞其實在很多年前,季沉蛟就去過。
靠在沙發上消食,季沉蛟陷入一頓飽足之後的回憶。
從小,他就是特別自律的人,福利院物資有限,有的男孩力氣大塊頭大,會趁老師不注意搶小個頭、小女孩的食物,他從來隻吃自己的那一份。
因為比同齡男孩高一些,還總是冷著臉,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欺軟怕硬的男孩把搶來的食物“上供”給他。
他饞歸饞,卻把食物還給哭泣的小女孩。
後來養父母來福利院,說想領養一個善良正直的孩子。院長立即將他領了出來。
他並不認為自己正直,只是福利院規定了每個小孩每天吃多少東西,他習慣遵守而已。
那時他只有七歲,但潛意識裡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如果跳出既定的規則,可能遇到殘忍的、他無法想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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