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個月都寄錢回來,黃婆婆又熬了幾年。後來不知道是哪一年,黃勳同突然不再寄錢回來了,黃婆婆靠村裡接濟,物質上過得去,但精神垮了,日日哭,夜夜哭,沒多久就走了。
老村長記不清黃勳同是什麽時候斷了和黃婆婆的聯系,但是村裡查得到黃婆婆去世的時間。
十四年前。
黃勳同隻身來到夏榕市是十五年前!剛到大城市,生活肯定艱辛,但他沒有理由不再顧黃婆婆。
到夏榕市之前,黃勳同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老村長又開始胡言亂語,凌獵將所有編好的狗尾巴草都送給他。
季沉蛟擰眉看著村中低矮的天際線,感到即將抓住什麽。
老村長說的也許不是事實,但目前找不到其他人還記得黃勳同,只能將他的話當做重要線索。
黃勳同沒有從夏榕市寄過錢給黃婆婆,那時間再往前呢?黃勳同最後一次給黃婆婆寄錢是在哪裡?
重案隊從新二村返回圍屯縣,今晚他們得住在這裡。凌獵玩狗尾巴草玩上了癮,季沉蛟去當地銀行系統查匯款記錄時,凌獵編好了一個小人兒。
匯款記錄有殘缺,勉強能查到十五年前的十月十二日,黃勳同曾在銅河市路長縣給黃婆婆匯過三百塊錢,這是他最後一次匯款。
銅河與鐵河,一字之差,兩座緊挨著的城市,當年卻是截然不同的光景。銅河資源豐富,交通便利,大搞工業,曾經湧入過大批打工者。
季沉蛟決定明天一早就出發。
忙碌一天,縣局想請重案隊吃飯,季沉蛟拒絕了,帶隊員們隨便找了家路邊的豆花牛肉。
吃完飯去招待所的路上,季沉蛟才看見凌獵頭髮上綁著一個小人兒。
凌獵頭髮長,平時用皮筋綁著,這時那綠油油的小人兒一搖一晃,比姑娘家的粉色蝴蝶結還惹眼。
季沉蛟還是頭一回見有男人不怕頭上戴點綠。
凌獵回頭,“嗯?”
季沉蛟手癢,一把將小人兒薅了下來,“這編的什麽?”
凌獵頭髮散開,迎面的風一吹,沒有電視上天女散花的美妙效果,但是像……
季沉蛟想,像歡脫奔跑的獅子狗。
凌獵很快把頭髮綁好,“季隊長,你看不出來?”
季沉蛟見他給老村長編的大多是西遊記裡的角色,又見小人兒腦袋圓滾滾的,“沙和尚?”
凌獵:“季沉蛟。”
這人總是叫他季隊長,陰陽怪氣的,乍喊了一聲大名,季沉蛟下意識就答應,話音落下,瞧凌獵正一臉壞笑,才知道人說的是這小人兒叫季沉蛟。
“……”
凌獵:“看你這麽愛不釋手,橫刀奪愛,就送你吧。”
季沉蛟丟給凌獵,就一狗尾巴草,他稀罕?
雖然凌獵手藝還行,但就這麽個綠腦袋玩意兒,他才不要。
凌獵追上,“嘿,還嫌棄呢?”
季沉蛟:“你怎麽不編個自己?”
凌獵一口應下,“可以啊。”
為了看好凌獵,季沉蛟自然是與他住一個標間。次日一早,季沉蛟醒來就看見枕頭上放著編好的狗尾巴草。也是一個圓腦袋小人兒,和昨天那個不同的是,這個腦袋後面有個小揪。
就這?
季沉蛟唇角勾起笑,本想隨手扔掉,但洗漱之後,還是把它拿起來,橫豎不好放,最後收進墨鏡盒裡。
從鐵河市到銅河市,再到路長縣,該走的報告、申請流程不能少,當地縣局很熱情,聽說季沉蛟要查十五年前可能來路長縣打過工的人,立馬找來已經退休的老警察。
老警察帶季沉蛟在縣城裡逛,對家鄉的變化很是驕傲,“你看這些房子,都是十幾年前我們自己修的。”
季沉蛟問:“以前來打工的人,一般幹什麽活?”
老警察:“就是修房子,還有拉河裡的石頭,我們這裡建材多嘛!其他地方的勞工比我們這便宜,一有需求,就一窩蜂過來!”
“能查到具體雇傭了哪些人嗎?”
“這肯定查不到了,都是私活,又不簽合同,乾一天給一天的錢。”
要確認黃勳同是否也是建築工人之一著實困難,季沉蛟轉而問:“那您記不記得,十五年前有沒發生過比較特別的事?”
老警察想了半天,“有戶人家遭了火災,一家子都燒死了,這算不算?”
一家子燒死?這必然是大案。季沉蛟立即問:“怎麽回事?”
老警察點點頭,開始講述。
火災雖然已經過去十五年,但在路長縣還有很多人記得,一是因為縣城小,火災那麽大件事,一家子都燒死了,想不記得都難。事後很長一段時間,大人們還會用那場火災嚇唬不聽話的小孩——你還敢耍火嗎?耍火要像王家一樣被燒死!
二是出事的王家當時算縣裡日子過得最好的,縣城最早一批蓋自建房的就有他們,那房子是蓋得又氣派又結實,引得鄉裡鄉親爭相效仿。不僅如此,王家還蓋了好些門面,在縣下頭的鄉鎮蓋住房,租給商戶和暫時拿不出錢蓋房的人住。
老警察的回憶零零碎碎,季沉蛟立即讓他幫忙調取當時的調查記錄和死亡報告。
這很好辦,老警察馬上照做。
一疊厚厚的資料放在季沉蛟面前,泛黃的紙頁上覆蓋著一層沙,好似時間沉澱其上,等待著有人拂開灰塵,窺見深藏其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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