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舉舉舉起

　　寧寧她外婆住在離地鐵站約有兩站公交的距離，此時正是六點，公交站台上全是人，周以白看了一眼人群後放棄了，決定直接走去。

　　手機放在口袋裡，周以白雙手提著東西，沒有發現屏幕亮了幾次。

　　走了將近半小時，周以白終於到了小區。寧寧的外婆住在五樓，他抹去額頭上冒出的薄汗，準備搭電梯上樓。

　　然而走到電梯前，一個維修告示牌直挺挺地擺在那裡。

　　周以白看著告示牌，嘴慢慢地張大，似是想說什麼。然而最後他長出一口氣，什麼也沒說，默默爬起樓梯。

　　到了五樓，周以白已氣喘吁吁，白淨的臉紅透了，深吸幾口氣也無法平復呼吸。

　　他喘著氣按下門鈴，門幾乎是瞬間就開了。

　　他聽見寧寧她外婆在屋裡喊「讓婆婆開門」，然而眼前卻不見人影。

　　下一秒，一個小小的身體撲到他腳上。

　　「爸爸！」 寧寧緊抱住周以白的腳，聲音中帶著哭腔，「爸……爸……」

　　周以白動彈不得，邁不開腿又空不出手，只能趕緊問道：「乖寶怎麼了？」

　　「她放學就開始等你，打你電話你沒接，還以為你不要她了。」寧寧她外婆站在後頭無奈地道

　　「人太多了，爸爸沒搭車直接走過來，而且手機放在口袋裡沒看到，不是故意不理寧寧。」周以白解釋，然而寧寧還是抱著他的腿不放，彷彿一放他就會跑了似的。

　　周以白無可奈何，只好維持著站在門口的姿勢把手上的禮物交給寧寧她外婆，說道：「阿姨，這是參加活動時買的，謝謝您這幾天幫我帶寧寧。」

　　終於把手上的東西卸掉一件，周以白趕緊摸摸寧寧的頭，又拉住寧寧的小手晃了晃，無奈道：「小胖子你要抱到什麼時候？」

　　寧寧鬆開一點，抬頭淚眼汪汪地看爸爸，一臉委屈。

　　「吃飯了沒？要不要先吃個飯？」

　　「謝謝阿姨，我在路上已經吃了一些。」周以白其實什麼都沒吃，但舟車勞頓，他根本一點胃口也沒，「寧寧吃了？」

　　「一放學回來就吃了，吃了一碗飯，剛才還吃了好多菜。」

　　「你今天怎麼這麼乖？」周以白捏捏寧寧的小手，「嗯？」

　　「因為爸爸喜歡乖寧寧。」寧寧用臉在周以白褲子上蹭了蹭，把眼淚蹭干，用兩隻手拉著爸爸的手。

　　寧寧她外婆看寧寧那樣子心都軟了，女兒沒了之後，她最疼愛的便是小寧寧，總舍不得寧寧離開。她問周以白道：「要不要今晚留下來住？房間都給你收拾好了。」

　　周以白明白她的意思，然而今天實在累慘了，只想趕緊回家去，便道：「明天還要送她去幼兒園，家裡離幼兒園比較近，今天還是先回家吧，過兩個禮拜再帶寧寧來看阿姨。」

　　外婆又挽留了幾句，最後見寧寧已經跑去拿自己的小背包了，也只好作罷。然而寧寧也不是拿了就跑，她先是跑到外婆身邊去伸手要抱抱，抱完了討親親，還說了一陣悄悄話，最後才揮揮小手跟著爸爸走了。

　　出了門，周以白牽著寧寧的小手走下樓梯。

　　寧寧已經不哭了，看到爸爸便開始嘰哩咕嚕地講著這兩天又發生什麼事情，邊走邊跳，開心得簡直要飛。

　　「你小心走，別跳，再跳一會滾下去。」

　　「但是爸爸能接住我！」

　　面對女兒謎之崇拜的眼神，周以白竟是不敢反駁，心虛道：「除了我沒人能接住你了，你還是小心點走。」

　　「哦。」寧寧不跳了，一步一步地下樓梯。

　　「婆婆能接住我嗎？」出了小區，寧寧抬頭問。

　　「不能。」

　　「心心姨呢？」

　　「也不能。」

　　「老師呢？」

　　周以白想到寧寧的幼兒園老師是個嬌小的女孩子，搖頭道：「也不行。」

　　「哦。」寧寧低頭想了一下，又抬頭問，「那個點心叔叔呢？」

　　「誰？」周以白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寧寧吞了下口水，偷偷瞄周以白手上那一大袋點心，小聲道：「那個好帥的叔叔。」

　　周以白捕捉到了寧寧的小眼神，晃了晃袋子道：「明天再吃，你今天已經吃完晚餐了。」

　　寧寧點頭，周以白又回到剛才的話題，認真道：「他應該能夠接住寧寧，還能把寧寧舉起來。」

　　寧寧聽了瞪大了眼：「這麼厲害？」

　　周以白比了個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高度，說道：「能把寧寧舉這麼高。」

　　周以白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他曾經被孟宇這樣舉起來過。

　　那天兩人不知說到了什麼，孟宇便抱起周以白。周以白雖然瘦，但也有一米七五，沒想到孟宇還真的能毫無障礙地把他舉起來，還說是他太瘦了。

　　「那叔叔什麼時候來找我玩？」寧寧聽到孟宇能夠把他舉起來，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跟孟宇玩了。

　　「嗯……」周以白認真地想了想，保守回答，「他要上班，等他有空了寧寧再請他來玩。」

　　雖然告別時孟宇信誓旦旦地說過會來找他，然而周以白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很多人說「再見」只是因為習慣，並不一定是真的想再見。他心裡確實想和孟宇一塊玩，可就算孟宇從此再也不出現他也是能夠明白的。

　　寧寧不明白爸爸的心思，仰著臉興奮地道：「那他來了我們也請他吃點心！吃布丁！」

　　周以白點頭，回道：「他一定會喜歡的。」

　　走到地鐵站又是半個小時，寧寧上了整天幼兒園，晚上時還稍微哭了下，加上走了這麼一段路，進地鐵站時已經困得不行了。

　　有人讓出一個位置給他們，周以白抱著寧寧坐下，寧寧在他懷裡睡著了。

　　地鐵到站，周以白背上背著自己的背包，一手掛著旅行袋和一大袋點心，一手掛著寧寧的小背包，再雙手抱著寧寧，有些艱辛地走著。小孩子睡著時渾身暖呼呼地，周以白怕她著涼，但又騰不出手來再拿件衣服，只好緊緊抱著她。

　　他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孟宇，心想，要是孟宇在就好了。

　　待到周以白回到家時，已經八點半了。

　　他把熟睡的寧寧放到她的床上，終於鬆了一口氣，無力與疲憊瞬間襲來。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坐在床邊看著寧寧的睡顏，看了一會後拿起手機來。

　　半天沒用手機，打開屏幕便是幾通的未接來電，都是寧寧打來的。

　　除了未接來電之外，還有一條未讀的微信。

　　「到家了？」

　　那是一個陌生的帳號，兩人的對話只有這麼一句，周以白忘記自己何時加的他。然而一看頭像，他便知道這是孟宇幫他加上的。頭像是孟宇穿著西裝，戴著副金框眼鏡，一臉嚴肅地坐在會議桌主位。

　　周以白拍了一張寧寧睡覺的樣子發給他。

　　「可愛！！！」幾乎不到三秒孟宇便回覆了。幾秒鐘後，孟宇又發來一條：「睡覺的樣子和你很像。」

　　有嗎？周以白看寧寧睡得嘴嘟嘟的樣子，不覺得哪裡像，於是學寧寧的姿勢趴在床上，抬手給自己也照了一張。

　　「不像吧？」他把照片發給孟宇。

　　他原以為孟宇很快便會回覆，然而這回周以白趴在床上等了又等，卻都沒收到孟宇的回覆。

　　城市的另一頭，孟宇站在一片漆黑之中看著手機。

　　手機發出的光線照亮了他的臉，只見他的臉上維持著一個奇妙的笑容，看起來十分詭異。

　　而此時他的心中只有一句話：

　　救命－－怎麼這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