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汀盯著玻璃杯,陰陽怪氣道:“怕等不到你,我舅媽說想見你一面不容易。”
之前他們磋商,有段時間他病了,杜孑宇代為出面,可能其中有點誤會,但江時烈沒多做解釋,說:“你給我電話,我會安排時間。你現在跟你舅舅一家住?”
之前他聽到他們家是這麽打算的。
周以汀冷淡地否認道:“沒有。他們家沒人。”
江時烈一怔:“什麽意思?”
“我舅外派公乾,經常幾個月回不來,我表姐在大連上大學,最近水土不服生病了,我舅媽趕過去照顧她了。”周以汀說完,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說這些的時候,她的神情始終很冷漠。
所以,她現在一直處於獨自生活的狀態。
但不說他給到的賠償金,父母留下來的遺產以及得到的撫恤金,應該也夠她生活,怎麽會沒錢呢?
他把這個疑問剛拋出來,就被對方打斷,小女生氣十足:“怎麽,找你請吃個飯都不行,還要我自己花錢?”
江時烈額角隱隱作痛,勉強忍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還好,服務員把烤肉端了上來,還貼心地詢問要不要幫他們烤,江時烈表示他們能自己弄,實際上心裡尋思著有事做,總比兩個人一言不發面面相覷的好。
他實在不知道周以汀突然來找他為了什麽,他也不擅長應對女生。原來在周家,他隻碰到過她幾次,偶爾出言逗逗她,發現這個姑娘不太好相處,自我意識很強,還好周氏夫婦在,幫著打圓場,現在只有他們倆在,他人又疲憊,也沒什麽精力想話題熱場子。
於是,江時烈主動攬下了烤肉的活,雖然這些肉沒有一塊屬於他。周以汀一言不發,專心致志看著他烤,非常精準地判斷出烤好的那塊肉,揀起來就吃,兩個人配合默契,不一會就乾掉一盤。
這麽瘦,沒想到還挺能吃。
烈小爺在心裡默默給出第一次吃飯的評價。
“為什麽停下來,我兩盤打底,完全沒飽。”周以汀拿筷子敲了敲烤盤提醒道。
江時烈剛打算吃兩口面,聞言抬頭,對上女生質問的眼神,烈小爺放下筷子,動作稍微重了點,周以汀當即挑眉,這一晚上露出第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生氣了?”
江時烈趕緊低頭喝了兩口冰水冷靜下,隨後脫了外套,卷高襯衣的袖口,繼續服務:“要不要再叫兩盤?”
周以汀眼睛都不眨一下:“好。”
等她把第二盤乾掉後,表情總算緩和一點,托著下巴打量起對面的人。她自認為自己今天遇到夠多糟心事,沒想到對面這個人的樣子也沒好到哪裡去,臉還是帥的,眼底的黑眼圈怕是熬了好一段時間,人也瘦了不少,脫掉外套後,能清晰地看到他單薄的肩胛骨。
剛才在樓下的時候,他站在亮處,她躲在暗處,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包括他站在門口不知道在想什麽,揚起頭閉上眼等了一會,才開門。
看起來他們的日子都不好過。
聽說他的車隊解散了,她拍手叫好,心中完全沒有同情,跟她比起來,誰更可憐,一目了然,他
無非是在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這份罪到什麽時候贖完,她說了算。
周以汀舉起手開始掰手指,口中念念有詞,江時烈不明白她在算什麽,片刻後,她說:“我大概從前天開始沒吃飯,就前天上午在學校外面的小店買了豆漿喝,今天中午本來想溜到外面吃點東西,被人舉報了,說我沒了爸媽就裝可憐,無視校規搞特殊,你說她敢說這種話,是不是找打,我上去就扇了她兩巴掌,她就哭著撓我。”
周以汀指了指自己的臉:“還挺疼的。然後,下午公布考試成績,我退步了兩名,教導主任就把我叫去辦公室,數罪並罰,把我訓了一頓,還要我家長明天去見他,我說我沒家長了,您忘了嗎,你知道他當時什麽表情嗎,可笑死我了。退步兩名罷了,還是全年級,小題大做,無非是中午背後搞小動作的女生抓著我不放。我說我沒家長可來,他就留我寫檢討,我一個字都沒寫,跟他乾瞪眼到晚自習結束,他就打電話給我舅舅,我舅舅沒兩句就把電話掛了,他又給我舅媽打,根本沒人接,他更尷尬了。我就寬慰他,我回去再找找,好歹找個遠房親戚來跟他見一面。可是,我爸獨子,我爸媽結婚的時候,奶奶家特別看不上我媽,覺得我媽配不上我爸,兩家鬧得很僵。現在,我爺奶早就不在了,外公外婆都在老家,舅舅一家自顧不暇。我想了半天,跟我家有淵源,能做我長輩,還能幫我這個忙的,沒有人。最後,我在床頭櫃發現了這張名片。”
她將他的名片拿出來放在桌上,小卡片大概……經歷了什麽荒唐暴力,從中間被人撕開又貼上了膠帶,勉強還能看得清上頭的名字:江時烈。
江時烈是個聰明人,自然聽懂了她的意思,但他一時半會有些猶豫,周以汀舅舅一家對她如此態度,他是沒有想到的,她的處境確實很難,可他也不能因為這個就冒名給她當家長,他雖說給了她這張名片,只是出於好意,如果她有人生大事、難事需要他幫忙,他義不容辭,但並不是說這類事情,況且他自己還有一堆爛事要處理……
“今天是我生日。”她突然開口,若無其事地說道,“本來我爸答應我,今年生日要幫我辦個生日會,邀請所有的朋友來參加,他提前半年就預定了酒店,我從半年前就開始期待,半年前我怎麽會想到自己今年生日慘到連頓晚飯都差點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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