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是你說過的，要以身相許嗎？現在要翻臉不認人了？嗯？」

　　牧野的聲音很低沉，尾音上翹，一如既往張狂與霸道，但送入耳中時，卻比輕羽更柔，比春雨濯心更酥，聲聲酥顫，似要決堤。

　　林晚的心顫了一下，彷彿露珠墜下葉子尖，瞬間被這樣的聲音環繞，再逃脫不了。

　　待回過神來時，林晚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牧野是認識他的吧？！牧野肯定認識他吧？！牧野絕對是認識他吧？！

　　否則怎麼能知道他最受不了這樣低沉的話語，否則怎麼能知道他愛死這樣的撩，否則怎麼能知道他喜歡他喜歡得要死！

　　林晚思考半日，也沒有想起除了六年前，還有之前的老端直播間之外，自己和牧野究竟還有過什麼接觸。

　　懵了這麼久，林晚終於得出結論——

　　他又被牧野撩了。

　　饒是此刻有五分春色，三分流光，再加兩分月色，也不及此刻一分的低沉與張狂的話語更令人心花怒放。

　　【牧神為什麼突然沒有聲音了？是我的耳麥壞了？】

　　【不是啊，我也聽不見了？】

　　【視頻還在動，咦？這個小主播怎麼也不動了？】

　　【牧神關了麥！他們在說悄！悄！話！】

　　【想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什麼，心急啊！有沒有人能讀的懂唇語啊啊啊啊啊！！】

　　林晚侷促不安的解釋道：「我只是和老闆娘皮一下⋯⋯您認識老闆娘吧，就是——」林晚忽然卡殼，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連y妹子的名字都沒有問過！

　　牧野皺了皺眉：「可是我已經答應了。」

　　「話已出口，難道還要我收回嗎？」

　　「小主播，你不可以隨便撩我的。」

　　「是、要、負、責、的。」

　　一字一頓，字字低沉，撩人心魄。

　　林晚：！

　　他的手一抖，手中握著的槍「砰」的一聲走火了。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麼？！

　　「我，我⋯⋯」

　　林晚的耳朵一點一點紅了，順著耳根紅到了脖頸，整張臉變得通紅，滾燙得幾乎可以翻熟兩面烙餅。

　　就連遊戲裡的角色走路都不大穩當，搖搖晃晃，活像喝醉了酒：「我⋯⋯我、牧神，您、您真的不能再撩我了！」

　　我要受不了了！

　　喜歡你喜歡得快要爆炸。

　　每一句都是足以引燃全身的火苗。

　　「嗯？又是這句？」牧野臉皮厚似城牆，臉不紅心不跳，分分鐘甩鍋：「小主播，是你不能再撩我了。」

　　牧野：「小小聲的告訴你，你的聲音很好聽，我真的很喜歡你。」

　　！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瞬間，林晚的腦海裡湧過世間花草，河流高山，大到繁星瀚海，小至蝴蝶蜜蜂，然後通通揉雜成一團，化為一句輕語，在腦海之中無限循環——

　　「我真的很喜歡你。」

　　林晚的大腦當場當機。

　　遊戲裡的角色卡死在門框旁邊，徹底不動了。

　　牧野彎了彎眼睛，等到耳麥裡傳來了淅淅索索的動靜，開口道：「小主播，我要開麥咯。」

　　林晚被這一聲喚回了神智，大腦重新啟動，他看了眼直播間，不過幾分鐘而已，彈幕多得快要溢出屏幕。

　　林晚的唇動了動，糾結許久，心道有些話再不說，也許當真沒有機會了，他給自己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終於下定決心，磕磕巴巴的，聲音還有些顫抖。

　　林晚說道：「我、我超喜歡你，牧神。真的！快要、快要爆炸的那種！」

　　他的話語顛三倒四，還有些孩子氣般的幼稚，但牧野卻愛聽得很，鏡頭裡，牧野的臉上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狡黠笑容，微微勾人：「是嗎？那就好。」

　　「牧神，我⋯⋯」

　　「噓⋯⋯」牧野對著鏡頭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飛快的眨下一邊的眼睛。

　　牧野知道林晚看得見。

　　「乖。」

　　又蘇又撩。

　　身體彷彿過了電，渾身血液沸騰成小火花，四下流離，無枝可依。

　　接著，牧野開了麥，對直播間裡的水友笑笑：「不好意思，剛才不小心關了麥，和小主播說了幾句悄悄話，小主播很可愛。」

　　【你！你！說的就是你！你和牧神在房間做了什麼！】

　　【從實招來，饒你不死！】

　　【我吃醋了！我真的吃醋了！】

　　【牧神你偏心，我也想和你說悄悄話，1551！】

　　前方落下一個空投，牧野到路邊找了一輛摩托車，載上呆滯了的林晚，向空投疾馳而去。

　　這個空投稍微有點皮，不像平常那樣落在平地山坡上，而是落在了倉庫的房頂，有不少隊伍追著空投而來，本應該引起一輪大戰，看到這樣尷尬的一幕，全都心道一聲遺憾，便又驅車離去。

　　倒是一槍也沒人開。

　　牧野沒有貿然過去，而是一反常態的貓在不遠處，直到空頭的紅煙散去了，才有所動作。

　　牧野將摩托車開過來，停在林晚的身旁：「上來，帶你玩一個好玩的。」

　　林晚跳上車，摩託疾馳。

　　遊戲在視覺和聽覺這兩個方面做的優化是用了心的，坐在車後座的林晚環著牧野的腰，摩托車引擎的聲音猶在耳畔，塵土飛揚，彷彿一切都是真的。

　　只聽耳麥裡傳來輕微的鍵盤摁動的聲音，牧野操控著摩托往小坡撞去，下一刻，整輛摩托車直接飛起，帶著兩個人穩穩噹噹的落在倉庫的房頂上。

　　【我也想在牧神的摩托車後座哭泣！！！！】

　　【牧神的車技絕對沒人比得過！】

　　【好！騷！啊！】

　　【想採訪一下小主播的心理感受！】

　　【嗚嗚嗚，我還想再說一遍，我好酸，我真的好酸QAQ】

　　林晚還是懵的，只覺屏幕天旋地轉，然後視角就飛到了房頂，耳畔處，是牧野的輕輕柔柔的提醒：「小主播，醒醒神，要決賽圈啦。」

　　林晚酥了。

　　林晚醒神了。

　　再怎麼說也不能拖了牧神的後腿不是？！

　　林晚強打起精神。

　　空投裡的物資：AWM，20發馬格南子彈，三級頭，三級甲，八倍鏡。

　　AWM是超級大狙，空投裡的終極夢想，子彈可以穿透滿血的三級頭，讓對面一擊倒地。

　　牧野撿起了AWM。

　　只有在牧野手上，AWM才是真正的大殺器，一發子彈一個人頭，半分躲避的機會都沒有。

　　無論是國內還是國際的賽場上，絕對沒有一個人敢和拿了AWM的牧野對狙。

　　進圈之路一路順遂，林晚在前線突擊探路，牧野架槍，沒有一個人活著離開他們的視線。林晚看過牧野的每一場比賽，熟知他在遊戲中的每一個小動作，分明並沒有組排過多少次，卻擁有了絕對的默契，配合得天衣無縫，就連在牧野身後路過的路路也看得目瞪口呆。

　　路路：「隊長，你確定這真的不是我們失散多年的親隊友？！」

　　一局結束，牧野和林晚回到了組隊頁面，牧野沒有簽約直播平台，因此沒有直播時間的限制，一個小時左右，牧野就和直播間的粉絲們道了晚安。

　　點了下播，屏幕一片清淨，只有偶爾，很偶爾的從耳麥裡傳來的一點點動靜。

　　林晚沒有退出房間，牧野也沒有；林晚沒有關閉麥克風，牧野也沒有。

　　林晚想說話，牧野便托著腮等著他。

　　好半天，林晚舔了舔嘴唇，才小心翼翼的問道：「牧神，您、您真的沒有、嗯⋯⋯沒有喜歡的人？」

　　牧野大方承認：「有啊，我喜歡你。」

　　林晚委屈巴巴：「您、您又撩我⋯⋯」

　　牧野笑了笑，還不等他開口，林晚又道：「那您再等等我，瀚海TV的年會您會去嗎，往年您都是有去的，今年也應該會去的吧！」

　　「您等等我，我一定會拿到那個名額。」

　　他小心的，試探性的，悄悄的捧出自己的真心，露出一塊小角，撲通撲通的跳動：「那個⋯⋯其實我、我很不錯的，您等等我，我真的很不錯的！您、您稍微記一下我，我叫林晚，晚安的那個晚。」

　　林晚的聲音又軟又清，彷彿一隻毛團一般的小白兔，敲開了大灰狼住著的房子，躲到一旁，悄悄的露出圓滾滾的小尾巴，左右搖擺，然後探出頭來，對他說：「大灰狼先生，我挺好的，你要不要、要不要多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