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禿毛雞
喬治亞掉到這個滿地石頭的荒蕪之地已經半個月了,這半個月裏,他被一群人高馬大的奇怪傢伙看著,每天做苦工運石頭,累得胳膊都細了一圈。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些人說的話他聽不懂,用的東西他不認識,吃的東西超級難吃且他以前絕對沒吃過,而且這裏沒有魔法,空氣扭曲又乾燥,充斥著一些讓他身體很不舒服的東西。
這裏絕對不是他美麗又可愛的家鄉,那個半個月前突然出現的黑洞,似乎把他帶到了某個壞蛋大本營的中心,讓他一落地就被抓住了。
那個黑洞是什麼?是某個邪惡魔法師弄的傳送魔法陣嗎?在距離矮人村落那麼近的地方弄一個魔法陣,那個邪惡魔法師的目的是什麼?除了自己,還有沒有其他族人中招?自己失蹤後,外出雲遊的父親和母親會不會擔心?
腦中亂七八糟地想著一些東西,他手中動作卻是不慢,假裝吃力地把一塊赤紅色的石頭抱了起來,邊注意著腳下,邊朝不遠處的金屬拖車走去。
“喲喲,都半個月了,這小鬼的力氣怎麼還是這麼大?”
“紅錫礦的輻射只對精神力有害,又不影響身體,力氣大不是很正常嗎。”
“我倒覺得他是吃得太飽了,午餐就給他免了吧。”
“免了免了,乾脆晚餐也免了,哈哈哈。”
一陣陰陽怪氣的起哄聲從不遠處傳來,喬治亞抬起眼皮看那邊一眼,視線在三個被防護服包得嚴嚴實實的高大身影上停了停,低頭繼續朝拖車走去。
雖然聽不懂那些人說話的內容,但只聽那惡意滿滿的語調,他就知道今天肯定又要挨餓了——畢竟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他穩住身體側頭,視線剛好和一個同樣在搬石頭的猥瑣中年男人對上。他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然後假裝害怕地往旁邊縮了縮,低下了頭。
“小啞巴,晚上來我那,我給你食物,你陪我一晚,怎麼樣?”
油滑的語調,噁心露骨的眼神,雖然聽不懂但絕對不懷好意的問話。
喬治亞手癢癢地想打人,視線掃過手腕上的金屬環,又只能壓下衝動,加快腳步把石頭放入拖車,然後繞開那個中年人跑回去繼續搬石頭。
把今天的金屬拖車堆滿,喬治亞和其他沒穿防護服的人一起,被穿著防護服的壞蛋趕回了地底的坑洞。
半個小時後,晚餐發了下來,喬治亞果然什麼都沒拿到。之前撞了他一下的中年男人見狀嘿嘿笑了幾聲,又開始用那種噁心露骨的眼神看著他。
他皺眉,等發晚餐的人離開之後,起身朝更深處走了走,然後尋了個洞穴凹陷處把身體窩了進去,用一塊大石頭堵住了洞口。
外面的吵鬧聲被石頭隔開,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洞裏很暗,好在矮人都是夜裏視物的好手,讓他不至於變成一個睜眼瞎。
從環在左上臂的魔法儲物環裏拿出最後一塊乾糧吃下填了填肚子,他摸向四肢上的金屬環,寶貝地取出母親送給他的袖珍小錘,控制住力道對準腳腕上的金屬環小心捶了起來。
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他摸清周圍的環境,儲物環裏的食物已經吃完,再不想辦法離開,他肯定會被拖死在這裏。
這些金屬環是那些壞蛋在抓到他後給他戴上的,作用不明,但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和他一起被控制的人在戴上這些金屬環後,全都表現出了痛苦的神情,雖然他自覺這些金屬環對自己沒什麼影響,但保險起見,在逃跑前還是取下來比較好。
金屬環比他想像中的更結實,因為怕聲音太大被人發現,他不敢放開了手腳動作,所以進展十分緩慢。大約一刻鐘後,金屬環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紋,同時堵在洞口的石頭傳來了被人挪動的聲響。
他抬頭看一眼紋絲不動的石頭,扯了扯嘴角,面無表情低頭,繼續捶環動作。
外面的人在發現死活挪不動洞口的石頭後,氣急敗壞的威脅喝罵起來,喬治亞全當沒聽見,一錘又一錘,規律的對準金屬環的裂縫處均勻敲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喝罵停了,腳腕上的金屬環也在他的持續敲擊下有了斷裂的跡象。
“媽的,不識抬舉的小鬼,弟兄們幫忙把這塊石頭挪開,大家今天一起爽爽!”
呼喝聲又起,這次還帶著另外幾道附和的聲音,同時洞口的石頭開始緩慢挪動起來。喬治亞停下動作,十分不快地看過去,握著錘子的手緊了緊,皺眉考慮一下,還是壓下了收拾那些人一頓的念頭,轉身用錘子從洞壁上敲下另一塊大石頭,堵在了之前那塊石頭的後面。
明明都是被壞蛋控制欺壓的人,這些人不想著聯合在一起逃跑就算了,反而互相爭鬥欺負,滿身都是想要從更弱者身上尋找滿足感的惡意——一群不知道自救,只會拖後腿的壞東西!
他在心裏咬牙罵著,然後觀察了一下這個用來臨時藏身的洞穴凹陷處,聽著外面越來越大的吵鬧聲,擔心這樣下去會引來那些防護服壞蛋,乾脆起身走到凹陷處最裏面,摸了摸佈滿堅硬石頭的洞壁,舉起了錘子。
計畫趕不上變化,今天不跑,他只會有兩個結果:要麼被防護服壞蛋發現金屬環上的裂紋,從而更加嚴密的控制起來;要麼和那個中年男人起衝突,被欺負或者暴露實力引來防護服壞蛋的注意。
怎麼選擇都會完蛋,還不如跑路!雖然這個凹陷處不是他之前摸出的逃生路線,但錘子還在,沒有路,他也能砸出條路來!
不再掩藏實力後,那些堅硬的石頭在他的力氣和錘子的雙重作用下,脆得像是剛剛烤好的餅乾,觸之即碎。
一米,兩米,三米……身後的碎石越來越多,吵鬧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黑暗的石道裏只有錘子敲擊石壁的聲音。察覺到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他皺了皺眉,從儲物環裏拿出一個罐狀小裝置背上,然後抽出上面連著的大鼻子面罩戴到了臉上。
矮人都是尋礦挖礦的好手,習慣隨身攜帶採礦工具,他雖然是個混血,但因為比較像母親,又從小在矮人村落長大,所以生活習性更偏向於矮人,喜歡在隨身的儲物環裏屯各種工具和小玩意。
他現在無比慶倖自己的這個習慣,這個奇怪的亂石地與他所知的所有礦物開採地都不一樣,礦物居然是鋪在地面的,地底下反而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堆堆毫無能量反應的堅硬石塊,普通工具根本砸不開,在地面全被防護服壞蛋監控住的情況下,若沒有這些工具,他根本無法逃脫。
胡思亂想被一道清脆的敲擊聲打斷,本該立刻碎掉的石頭紋絲不動的堵在他面前,無聲嘲笑著他的輕視。他回神,忙把小錘子拿到眼前檢查了一番,確定沒壞之後看向眼前突然堅硬起來的石頭,皺眉。
與之前砸掉的灰褐色石塊不同,剛剛讓錘子失效的是一小片被灰褐色石頭包裹住的深紅色石頭,他抬手摸了摸,觸手微涼,這半個月來漸漸熟悉的不舒服感迅速冒了出來。
他立刻確定,這紅色的石頭和他這段時間搬運的那些礦石應該是一種東西,只不過這石頭顏色更深,硬度更強,給人的不舒服感也更重。
本該只存在於地面上的石頭突然出現在了地底,有古怪,但現在卻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路被堵住,他得想辦法弄走這塊石頭。
舉起錘子加大力氣又捶了幾下,紅色石頭上出現了一些裂紋,卻強撐著沒碎。他有些著急,儲物環裏儲存的空氣不多,他不能在地底耽擱太久。
繞開它?還是……他環顧一下四周,握緊了錘子——既然砸不碎這個紅色石頭,那乾脆把它撬出來!誰知道這一片有多少塊這種紅色石頭,萬一繞來繞去哪里都有這東西,那不是白白浪費了時間?以他的經驗,礦石這種東西絕對都是成片出現的!
有了主意後,他不再砸紅色石頭,而是砸它周圍的灰褐色碎石。半個小時後,一塊有他半人高的深紅色巨石被他從石壁裏“剝”了出來。來不及仔細看,他把石頭丟到儲物環裏,繼續朝前走去。
之後他果然又碰到了幾塊這樣的紅色石頭,均被他如法炮製“剝”出來塞到了儲物環裏,好在後來碰到的紅色石頭都不大,他也“剝”熟練了,沒有耽擱太久。
又行了十多米,紅色石頭沒再出現,他順利到達了之前標下的一處地底逃生點。
狠狠鬆了口氣,他揉了揉手腕,開始沿著逃生點斜著往上砸石塊,慢慢朝地面挪動。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終於在儲存環裏的空氣即將消耗殆盡時,他推開了最後一塊砸鬆的石塊,將頭探出了地面。
新鮮的空氣鋪天蓋地湧了過來,他摘掉臉上的長鼻子面具深吸口氣,收好所有工具,小心爬出洞口後用石頭把它堵住,遙望一眼遠處被高大鐵絲牆圍住的亂石地和裏面隱約的巡邏人群,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大步跑去。
“警告!警告!有人闖入!有人闖入!警告!”
刺耳的金屬音突然炸響,亂石地周圍的燈光全亮,喬治亞猛地停住腳步,驚駭扭頭,朝身後看去。
怎麼回事?剛剛那道奇怪的聲音是哪里來的?為什麼亂石地的燈光亮了,難道防護服壞蛋發現他逃跑,要來抓他了?
還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眼前的空氣突然一陣扭曲,一架黑色機甲和三架鐵灰色機甲憑空出現落在他面前,正正堵住了他的退路。
他瞳孔猛縮,後退幾步仰頭看著這些突然出現的金屬巨人,心跳嚇得差點停止——他以他年年得優的成績發誓,這些金屬巨人,絕不是魔法大陸可能會存在的生物。
陌生的語言,奇怪的機器,完全沒出現過的礦物……這半個月來所有見到的不和諧點被此刻的恐懼刺激,一股腦地衝了出來,在腦中左衝右撞,擠出了一行大字——媽媽,這裏太奇怪,我可能回不了家了。
黑色機甲內,凡向南停下動作,看向掃描器螢幕。
坐在副位的褚容注意到他的停頓,關掉手裏的光腦,側頭看去:“怎麼了?”
“長官。”凡向南指向螢幕中間,眉頭微微皺起,“有人,好像是個小孩子。”
褚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螢幕上,一個衣著破爛,瘦小狼狽的小少年正仰頭看著這邊,眼睛瞪得很大,裏面滿是驚嚇和恐懼,雙手交叉抱著胳膊,形成一個自我保護的防備姿勢。
臉髒兮兮的,頭髮滑稽的炸開,配上瘦小的身子……嗯,像只受驚的禿毛雞。
“捉上來。”他淡淡吩咐,手輕輕摸了下光腦的金屬外殼,表情莫測。 |